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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晨希 -【黑街十三太保之妖瞳】邪君戀影 [打印本頁]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1 AM     標題: 晨希 -【黑街十三太保之妖瞳】邪君戀影

簡介


「偽造高手」歐陽為了一睹首飾「暗夜撒旦」的真面目,
從台灣來到紐約。
在聯展會上,他無意中撿到一張書簽,
被上面的詩句所吸引,
從而認識了書簽的主人——那奇怪的女孩。
Shadow雖然未滿二十歲,卻已是名模的經紀人,
一個耀眼光圈下的影子。
大人的生活圈子早讓她看透了一切,
因此,她一見到他,就上下其手,
從胸肌到腹部、大腿、臀部摸了個透,
眼睛有的只是生意人的精明。
她原以為自己會冷冷地看待一切,
但自遇上了他,
才發現他的胸膛原來好溫暖、好舒服,
自己是多麼喜歡。
於是,
雙手忍不住攀上了他的頸項、壓低了他的頭,
啊,好溫暖的唇……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7-11 09:10 A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3 AM

楔子

    這裡,就像是夜晚的天堂。

    無數隻能以俊逸與美麗來形容的男女將這處空間隔離成凡人難以進入的結果,每個移動的人不是美得教人嘆息,便是俊帥得教人看了一眼就神魂顛倒,就像一幅名為天堂的畫布,畫中淨是只應天上有的俊逸美麗。

    紛亂的談笑聲流竄在這處天堂中,輕柔得似有若無的音樂聲呈現高度的配合在氣氛微醺中流動,來往忙碌得不可開交的服務生們頻繁穿梭在天堂的賓客之間,和賓客相較之下,他們顯得平凡,不若參加派對的男女那般星光耀熠,耀眼炫目。

    每個人都好高大、好突兀。這是她的想法。

    像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每一個人都有高人一等的身長。男的都有一副刻意鍛練的倒三角形精瘦身材,女的皆有一身精心維持的傲人曲線,包裹在他們身上的布料像被賦予生命般鮮活起來,一套套,均是設計師的心血結晶,在他們身上,找到絕佳的代言。

    但是——看起來每個人就像是被固定的模式製造出的櫥窗假人模特兒,不問自己的喜好,只是被設計師套上一件件他們認為合適的服裝。

    好假的天堂,好虛偽的世界。她再度落下極度不佳的評語。

    「哎呀呀,這是莉亞的小孩嗎?好可愛啊!」假人模特兒們終於有一個將視線垂到地面,看見小不隆咚的她,塗滿紅色蔻丹的手指點了點她鼻尖,混合濃郁香水味的掌心拍拍她臉頰,食指與大拇指輕捏起她頰上一塊肉,也不管她喜不喜歡就蹲下身親吻她頰邊一記,然後調笑道:「真可愛,長得好像你媽媽啊!」

    像媽媽?她皺皺鼻,看蹲下來親吻她臉頰的女人又站起來,和突然走上來的男人對話,用他們自認為最雅的法語。

    「少來了,艾瑪,要騙小孩子也不用這麼阿諛吧。這小孩有哪一點像莉亞?」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凱文。安徒生童話你沒看過嗎?總有一天醜小鴨也會變成天鵝的。」

    「醜小鴨變天鵝?哈哈……你以為莉亞的美這世上還找得到第二個嗎?」

    「說得也是。」艾瑪垂下眼,輕謔地皺皺花費她一萬美金隆起的挺鼻,纖手勾上凱文,彎腰拍了拍她的臉頰後雙雙談笑離去。

    奇怪,他們以為她年紀小到聽不懂他們剛說的話嗎?小小的頭顱像為大人的愚蠢嘆息似的輕搖,背在腰後藏住某物的一雙小手移到身前,翻開一直藏在身後法文版的怪盜亞森羅蘋,看了上頭的一段文字,她吃吃笑出聲。

    艾瑪和凱文是嗎?呵呵,醜小鴨變不成天鵝是嗎?哼哼。

    小小的心靈出乎意料地成熟盤算要如何讓她美麗的媽媽對這兩個人產生反感——對了,就說他們嘲笑她長得不像媽媽,一定是被撿來的孤兒等等好了,呵呵。

    想著想著,小小的唇咧開笑容,抬頭用不著尋找,只要往人潮最擁擠的地力一看就能看到媽媽,她媽媽是國際的頂尖模特兒,是有世紀美女之稱的莉亞·嘉烈德,只要輕輕的一個動作就能讓控有模特兒生殺大權的經紀公司、設計師等等人物為她服務,將那兩個平庸的模特兒打入冷宮又有何難。

    她的媽媽是一道光,以無人能及的美麗閃耀在舞台上,即使她有個私生女,也無損她模特兒的事業,豔冠群芳的美貌、天生的細緻曲線、強烈如火熾般的自信、灼灼逼人的光彩,那就是她的媽媽——莉亞·嘉烈德,模特兒最高頂點的代名詞。

    她是莉亞·嘉烈德的女兒!縱使不像,她仍是世界超級模特兒的女兒。冰藍色的瞳眸在人潮外欣賞著母親的一舉一動,除了欣賞,如果有人夠細心,會發現小女孩的眼中有一絲無可奈何的信息。

    只因她是莉亞·嘉烈德的女兒。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4 AM

第一章

    紐約一年一度的香水博覽會終於展開,在這美國經貿彙集的著名大商圈中的年度盛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除了嬌蘭、蘭蔻、香奈兒、凡賽斯、依莉莎伯·雅頓、克莉絲汀·迪奧……等著名品牌與所屬的調香師,以及必用香水的模特兒和大明星必定在場以外,只要是香水愛好者無不趨之若鶩,尤其是在今天的開幕式。

    而他歐陽,既不是調香師也不是什麼名人影星,卻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很奇怪;更何況他對香水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來這種場合自然顯得百般無聊,和他天生愛熱鬧的性格完全不合。

    早知道就不該因為適的一通電話飛來紐約,想一想,歐陽還是後悔自己像個傻子似的被一通電話給誘來紐約。

    「暗夜撒旦」將在香水盛會安排的香水、珠寶聯展中出現!

    就是這個由南宮適口中透過越洋電話傳來的消息讓他飛了大半個地球到美國來,誰曉得適意然要他以美男計誘拐莉亞·嘉烈德,讓她將由她所代言的暗夜撒旦交給他,哼!他歐陽是何等人物,為什麼要犧牲色相拐得一條項練!

    但是……暗夜撒旦是他最想要偽造的東西啊!他哀嘆在心裡。

    那樣完美得幾乎巧奪天工的塑型、設計師像挑戰人類極限的巧思設計、精緻的雕刻花紋、鑲石基座暗設的機關、寶石超出常人想像的琢磨方式……唉——他好想拿來照樣仿製,挑戰自己的偽造功力。

    是的,暗夜撒旦就是這麼一件令偽造界又愛又恨的首飾。

    一般價格近天價的珍貴珠寶,其擁有者都會另請仿造高手為它仿造一條偽品以混淆有心人的偷竊;然而,凡事總有例外,就連偽造也一樣,暗夜撒旦便是世上唯一一條能用「世上僅存」四個字來形容的珠寶,就連設計製造它問世的原創人也無法打造出第二條與它相同的首飾,只因它的設計、它的雕工,複雜得讓人頭疼,精緻得教人歎為觀止。

    因為如此,有不少的偽造高手對它趨之若鶩,以仿製暗夜撒旦為終年目標,歐陽就是其中一個。只是……唉,難以得手啊!從它問世,輾轉落入不少人手上,在所有權的爭奪戰中失去下落,數年前在倫敦時裝周突然由莉亞·嘉烈德代言走上舞台,暗夜撒日這名字才又在偽造界裡引起迴響。

    「啊……真無聊啊……」歐陽無聊地哀聲嘆氣,他沒有興趣和適一樣像條狗般拚命嗅那些只是拿來污染空氣用的香水,更沒興趣和週遭一直盯著他打轉的男女談天說地,尤其是男人!

    自然垂落的黑色波浪鬈髮是他刻意染黑的結果,黑色的瞳眸更是他蓄意戴上的有色隱形眼鏡的偽裝,他的原形太過顯目,出門的偽裝定必須的。

    隨性打了聲呵欠,今天只是開幕式並沒有多大的活動,而聯展又是下個禮拜的事,想了想,他決定早點是人去找樂子。決定之後,歐陽立刻轉向大門邁步前去,才走沒兩三步,從大門擁擠進來的人潮吸引他的注意。

    在眾人擁護下,美豔不可方物的莉亞·嘉烈德像團熾熱的發光體掩過在場所有名人影星的熠熠星光,徐步走來,像是活動的太陽,強烈地迷炫每個人的視線,自信從容的步伐和與旁人談笑的優雅,及一身隱隱散發的強勢魅力,擄獲每一個人的心。

    但不包括迎面看著這幕只能用「數大便是美」來形容的歐陽。

    原來她就是莉亞·嘉烈德,看不出她有三十五歲哪。歐陽暗忖道。

    異於紛紛上前搶著和莉亞·嘉烈德打招呼的眾人,他退身移到旁邊讓路給一團圍著莉亞·嘉烈德打轉的人群和她本人經過,而目光無聊地隨著擁護的人潮移動。

    就在他邊訕笑邊收回視線時,一團人群之後有個奇特的人影吸引住他的視線。

    一名穿著黑色西裝、剪了一頭俐落短髮的女孩正埋首看書,沒有和超級名模打招呼的熱絡,也沒有熱衷看琳瑯滿目的香水展示,只是一個勁兒的看書,但一雙腳像自己有眼睛似的,怎麼樣也能緊緊跟在那團熱絡的人群後頭,與前頭的熱潮隔離,自成一方奇異靜謐的世界,與歐陽擦身而過亦視若無睹。

    太奇怪,這真是太奇怪了。本來要離開的歐陽被這樣奇怪的女孩所吸引而停下腳步,現下說什麼都不肯走了。

    「Shadow!」莉亞·嘉烈德的呼喚像一道魔法,喚醒埋首書中的女孩。「麻煩你來一下。」

    「好的。」女孩迅速合起書本將之夾在腋下,立刻突破人潮上前。

    趕忙中,腋下的書本間緩緩落下一張書籤,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歐陽在它未落地前攔截至手掌心,是一片枯黃的葉片壓貼在粉藍的雲彩紙上製成的書籤,右下角以法文這麼寫著——

    『光與影,何時才能離析?何時才能各自獨活?』

    Shadow,他記得莉亞嘉烈德是這麼叫她的。那個女孩……叫影子?

    Shadow在聽母親的叫喚後立刻扳開一個又一個擋她路的男女,像個習慣肩負突破重圍任務的小兵,神色平淡地來到母親面前。「什麼事?」她問道。

    莉亞輕側螓首介紹:「這位是馬提斯布蘭卡斯,馬提斯,這是我心愛的女兒,也是我最依賴的經紀人。」

    「哦——」馬提斯誇張地叫了一聲,優雅地掬起她的手,在吻上她手後以流利的英語有禮地道:「你好,美麗的小姑娘。」

    在手背遭狼吻前,Shadow迅速翻轉了手改為握,和他握手致意,並以法文淡漠回應:「你好。」美麗的小姑娘?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今她討厭這個男人,再加上他馬提斯布蘭卡斯在模特兒界有「會走動的性器」的名號,和他握手就足以讓她有想用消毒水消毒的衝動。

    馬提斯對她的舉動與回應感到訝異,同時在她的眼中他看到再明顯也不過的鄙夷,呵呵,她討厭他。「你討厭我。」不是詢問,而是十足的肯定。

    「當然。」Shadow毫不隱瞞,甚至可說是尖酸刻薄。「以你在模特兒界的名聲,任何一個經紀人看見你都會擔心自己手下的模特兒,就憑這點,你認為你被討厭的可能性會有多少?」

    馬提斯撫著下巴思忖,煞有其事的板起正經面孔。「嗯,是不少,不過他們也少不了我不是嗎?我可是法國首屈一指的模特兒公司所有人。」

    「沒錯,正因如此,你才更讓人討厭。」那種不得不的服從會讓下位者憎恨聲名狼藉卻踩在他們頭上的上位者。

    「有意思,小姑娘。」馬提斯不愁反笑,含著笑意朝莉亞道:「親愛的莉亞,要比悍勁,你還差你女兒一大戲。」由她來做莉亞的經紀人實在是再恰當也不過。

    「當然,我女兒的能力遠遠在我之上。」莉亞驕傲的抬手伸向女兒,「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親愛的Shadow。」

    「叫我來只是為了這件事?」面對母親欲摸她臉頰的舉動,Shadow冷靜地以話題避開。

    莉亞像是習以為常地輕聳香肩,沒有一絲受傷表情。「馬提斯邀我回米蘭走秀,有關事宜總該由我的經紀人和他談吧。」

    「米蘭?」她看向母親,濃眉微蹙。「你想去?」

    「看經紀人的意思。」莉亞彎身在女兒還來不及反應前頑皮地偷到一吻,漾起甜笑,十分依賴地撒嬌道:「我是最配合經紀人的模特兒,經紀人說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說完,她轉身走進人群,再度品嚐被包圍在中心成為焦點的滋味。

    「能讓莉亞主動送吻,你的幸運真讓人羨慕。」馬提斯看了看左右,和他一樣羨慕她有此殊榮的人還真不少。

    「那你就羨慕到死吧。」Shadow冷道,無視他是親手送上工作的客戶,也無視週遭的人聽見她的話而起的驚呼聲。

    「聽你的口氣,你是不會讓莉亞走上米蘭的伸展台了?」哪有經紀人這樣故意和錢過不去的,偏偏眼前這個圈內年紀最小也是名氣最大的經紀人就是這樣的人。

    「沒錯。」她怎麼會讓媽媽回到米蘭那塊地方?除非——「要我點頭接下也可以,除非米蘭擺脫黑暗模特兒圈之名。」

    馬提斯聞言立刻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這個……」這不是在為難他嗎?就連他自己本身都是靠米蘭黑暗面出身的人,在他面前明指米蘭最糟糕的一面實在……

    「不行嗎?」Shadow哼笑,「連你都是造成『米蘭是模特兒的惡夢』這句話的劊子手之一,就算你保證米蘭的模特兒圈已改善許多,我也不會相信。」

    被嘲諷得十分難堪的馬提斯只好強板起臉硬聲道:「你要知道,米蘭和巴黎、倫敦、紐約是同稱世界四大時裝展覽地的高級舞台,每年有多少模特兒趨之若鶩,你竟然拒絕,難道你想讓莉亞在這個圈子活不成嗎?」

    「哼,過去我拒絕了多少次,也沒見莉亞·嘉烈德的名號在模特兒界消失過;更甚者,我可以告訴你,她最近忙壞了。」Shadow雙手環胸,說出的話讓馬提斯更加難堪。

    「你……」

    「夠了。」Shadow揮揮手,「想說服我不如將這些時間拿去用在別人身上,這裡有許多模特兒等著你的青睞,其中更有不少人等著跳上你的床,馬提斯布蘭卡斯。」冰藍色的眸子嘲弄地掃過一直注意他們談話的有心人,果然一個個不是低頭就是立刻移轉視線,藏不住的就紅著臉羞慚地俯視地面。

    「給我記住!」馬提斯狠狠咬牙嘶聲威脅;「我馬提斯布蘭卡斯絕對不會讓你好過!你給我記住!」

    「等你手上有足以和莉亞·嘉烈德這個名字相比擬的明日之星後再說,到時也許我會將你視為敵手也說不一定。」換句話說,現在的她根本無視他在模特兒界不容小覷的影響力。

    「你……」

    Shadow揚起冷聲的嗤笑,「好心」建議:「這是我衷心的建議,你最好把生氣發抖的時間拿去找新人比較好,免得死了不少細胞又得不到任何報償,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靜待候教。」她頷首,完全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裡。

    「哼!」馬提斯忽然轉身離去,踩著怒火的步伐一步步推開擋他路的人,大失法國著稱的優雅紳士風度。

    啪啪啪……

    突然,掌與掌的相擊聲讓Shadow回了頭,平穩的冰藍雙眸古怪地看著不停擊掌,並一臉笑意濃濃的男人接近自己。

    「好厲害。」歐陽不停拍手叫好,不讚美如此精湛的演出實在太對不起這可遇不可求的一幕。「只差吐口鮮血就達到東方人說的『氣血攻心』的程度。」

    Shadow眯起眼警戒打量突然冒出的男人,由上到下,從頭到尾,一番思索後踏步上前。

    看她一步步接近自己,歐陽等看著她接下來會採取什麼動作。

    這個男人……Shadow細細評量擁有一頭微鬈長發、朝她直笑的男人,暗暗記下大約的數字:身高一百八十三、胸圍八十五、腰圍六十三、臀圍七十九……嗯……上肢下體約三七比例,不知道長褲裡的腿又是怎樣的風貌;還有臉——她抬頭,嗯,五官分明,輪廓不深不淺,完全恰到好處的均勻,用俊朗二字來形容已足,東方男人要有這麼完美的身材和臉孔實在不易。

    歐陽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搬上台而論斤論兩賣的肉,她看他的眼神像在評估他這身肉值多少錢,看得他心裡直發毛。

    嗯……就不知道他衣服下的實體是不夠格成為模特兒?她想著的同時,面無表情地伸手貼上歐陽胸口。

    偽裝的烏色瞳眸倏地瞠大,她……她在做什麼?

    歐陽詫異地低頭,看這個只到他頸子般高的女孩雙手貼在他胸前摸索,兩手手指滑至胸肌中央的肌理線,下移至他結實的腹部感受不過於發達的腹肌,然而,她似乎還摸不滿足地朝他走近一小步,一手移至他臀部而後下滑到大腿。

    「你……你摸夠了嗎?」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口。這個女孩好奇怪!

    Shadow沒有回答,而一雙手已游移到他兩腿輕按,評估著他鍛練的程度,結果十分滿意——沒有僨張的肌肉,沒有鬆動的贅肉,這個男人對自己身材的鍛鍊倒是挺有心,省了她不少麻煩。

    「很好,你叫什麼名字?」

    很……很好?歐陽再度瞠大雙眸。一番上下其手後她說很好!還問他的名字!這個女孩未免太……視萬物於無形了吧。

    Shadow等他的回答等得有些不耐煩,重複地間:「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歐陽愣愣地重複最後兩個字。

    她點頭,抿了抿唇。「名字。」

    「歐陽。」他說道,從驚愕的神智中回覆清醒,因錯愕而微啟的唇終於有了正常的運作。

    「歐陽?」好奇怪的名字。「東方人?姓歐名陽?」

    他聳肩。「也許吧。」

    Shadow眉頭皺成波瀾狀。「『也許』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也許是姓歐名陽,也許是複姓歐陽,總之,我叫歐陽。」

    「怪人。」

    「比起一見面就對男人動手動腳的你,相形之下,我似乎再正常也不過。」

    只見她的唇角輕揚一抹邪笑,在年輕卻自制過度的臉上破壞青春該有的正常氣息,Shadow的笑讓他想起台灣的同伴之一——駱應亭,彷彿別有所圖似的。

    「你找我不就是為了成為模特兒?」伸手深入西裝內裝,她抽出一張名片,「Shadow·Garled,莉亞·嘉烈德的經紀人。」

    「你?」一個看來才十幾歲的小女孩竟然——「你是她的經紀人?」

    「有心進入模特兒圈就該知道一些事。」她嘲弄他的無知。「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誰,又怎會找上我?」不是她自負,母親的名氣如日中天除了她本身的模特兒天賦外,她的運壽帷幄也是一大原因,幾年來有不少人找上她。

    也有不少人在她的冷言冷語下結束合作關係,她暗忖,徹底輕視那群想藉由她母親名氣扶起自己、卻一敗塗地的阿斗。

    「但願你不會令我失望,歐陽。」

    「我想你誤會了。」才幾歲啊,竟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歐陽滿腦子不認同這個初次見面、取名影子的女孩如此糟踢自己青春歲月的想法。看起來才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竟然如此自製冷靜,就連剛才和那名高大男子對峙時也不見有絲毫敗北之勢,渾身充滿生意人的氣息,真不好玩。「我沒興趣當模待兒,也不可能當模特兒,我來,只是為了還你剛才不小心掉下的東西。」他將她的書籤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翻正給她看。「這是從你書上掉下來的書籤。」

    「你……」他不是要她當他的經紀人?Shadow傻了眼。

    「我已經證明我的清白了嗎?」他問,冰藍色瞳眸裡閃過的驚訝讓他直想笑。

    「你不是模特兒?」她鄭重問道。

    歐陽鄭重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模特兒。」搖頭後又笑看著她,重申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一個好心送還東西、又被失主上下其手吃豆腐的可憐男子。」

    「你……」聽懂他語氣中的挪揄,Shadow狼狽地退了步。

    「你打算怎麼負責?」一雙烏瞳,透露看可憐兮兮的神情,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瞅著她,瞅得她方寸大亂。

    「你、你……」她誤會了?竟然還伸手摸他的胸、他的腹、他的——

    恍惚間,兩人都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響,就在原地,就在她臉上。

    她——臉紅了,紅得好可怕,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感覺。

    奇怪?為什麼突然覺得熱了起來?Shadow疑惑極了,而且腦子漲滿成一片,又脹又痛,她是不是生病了?

    「你——」

    「怎樣!」她不自覺地緊張應道。

    「你臉紅了。」他垣言,手指著她的臉強調:「很紅,非常紅,紅得發紫。」

    「真、真的?」雙手撫上臉,上帝!好燙!

    「要不要冰敷一下?」還在發紅,真的快變成紫色了,這麼誇張的漲紅連歐陽都忍不住為她捏把冷汗。「你的臉快發紫了。」

    「是、是嗎?」她只感覺到燙,其它一點感覺都沒有,只好問他。

    他點頭。「就是。」天,還冒煙了。「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冰敷。」

    「不……不是冰敷?」那是什麼?上帝,為什麼他突然變成兩個人?

    「你現在需要的是救火隊。」歐陽神色凝重的告知她,她知不知自己有點站不穩?看了她茫然的表情好一會兒,他打賭她絕對不知道。

    救火隊?她現在需要……救火隊?是嗎?「麻煩你——」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弱無比,氣若游絲。

    「什麼?」

    「幫我通知救火隊……」說完同時,她的身子朝地面傾倒,就在快要和冷硬的地板面對面接觸時,歐陽及時伸手攬住她的腰,免去她的噩運。

    這……是……這是什麼情況啊!說倒就倒?這當頭,連他也傻了眼。

   

    「兩位不用擔心,這位小姐只是因為長智齒才引起輕微的發燒,休息兩三天就好了。」白衣白褲白髮完全是肯德基活招牌般的老醫生呵呵笑道。

    「那就好。」莉亞安心安心地吁了口氣,笑著送走醫生。「謝謝你。」

    「不會、不會。」老醫生被莉亞的美貌嚇得說話直打顫,來了有好幾分鐘還是不習慣這麼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我先走了。」

    「好的,謝謝。」她再度道謝。

    待送走老醫生後,莉亞回頭準備應付這個陌生卻把她女兒抱在懷裡來到她面前的男人。

    因為長智齒而發燒!醫生的話還硬生生敲在歐陽腦裡,濃淡適中的劍眉微蹙在眉心皺成漣漪,忽而鬆開,隨著唇瓣高揚,終於忍不住爆出笑聲。

    「哈哈哈……哈哈……」天!因為長牙齒發燒,他沒看過像她這樣有意思的女孩。「老天!你到底幾歲啊……哈……」

    「十八歲。」莉亞皺起優雅的雙肩,不悅地看向狂笑不止的歐陽。「你對我女兒有意見嗎?」

    女兒?歐陽斂起笑容。「你的女兒?她?」修長的手指指向躺在沙發上的女孩,視線來回掃過莉亞和她口中說的女兒。

    「我的女兒,Shadow·Garled,你有意見嗎?」莉亞雙手環胸,眉宇間是捍衛女兒的強勢。「你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在這個圈子,她有一個十八歲的女兒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他不知道就表示他跟模特兒圈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們……」歐陽再來回觀察兩人,搖頭。「不像。」

    「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你是誰?為什麼會抱著我女兒?」

    美人的怒氣最難消受,歐陽立刻將方才的情況全盤供出,沒有一絲隱瞞,除了書籤上的句子外。他有預感,那句子不能讓莉亞·嘉烈德知道。

    「你真的很美。」站在男人的審美觀來說,莉亞·嘉烈德實在美得過火。

    「我知道。」莉亞的回答擁有極度的自信,纖細的腰身輕擺,剪裁合宜的高衩黑色晚宴服像第二層皮膚似地緊緊貼裹在惹火的曲線上,冰藍色的眸子閃過曖昧的信息。「身高一百七十九,三圍九十六、六十、九十二,再加上三比七的身材比例和一張豔麗絕倫的臉,不美麗也難。」

    歐陽吹了聲驚豔的口哨,「在一個男人面前坦言自己的三圍,這樣的女人不是對自己有極度自信,就是篤定那個男人無法抗拒她的誘惑。」

    「哦?」藍眸含著笑意瞅視他,「那你呢?」

    他搖頭,對她的誘惑只能婉拒:「很抱歉,我沒有戀母情結,謝謝你的好意。」

    「有意思。」莉亞呵呵直笑,似乎很滿意他的回應。「算你過關。」

    「過關?」他不懂。

    「這個圈子裡的人不是想把我踩在腳底下就是想利用我襯托他本身的價值,再不就是想擁有我的身體,你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對我也沒有興趣,光是憑這兩點你就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做我的朋友。」

    歐陽斂了斂眉。「有沒有人說你很狂傲。」

    「狂傲?呵呵……」莉亞仰頭呵笑,笑顫身子的模樣仍是豔麗四射,一會兒後,她斂起笑,冰藍色的蒼眸自信滿滿地迎視歐陽。「年輕人,沒有自信就到不了我今天的地位,要當頂尖模特兒就要有份狂傲的自信,你以為光憑一張臉、一副姣好的身材就能走上伸展台的頂端嗎?」

    「模特兒在我的認知裡就是走走台步、擺擺姿勢的活傀儡。」他坦言道。「我看過許多伸展台上面無表情走路轉圈的模特兒,完全不像活人。」

    「那表示你沒見過頂尖的。」仰起完美的下顎,莉亞自信笑道:「下個禮拜有場珠寶展,到時歡迎你來看我的走秀,你會知道過去是你看錯秀,不是每個模特兒都是具活傀儡。」

    「聽起來像是你有心改變我的想法?」

    「沒錯。」她坦言。「因為我想讓你走進模特兒這個圈子。」能無視於她的外貌和誘惑,在模特兒界可說是完全沒有。「更何況你看來有當模特兒的資質,只要有心,想站上頂尖不是問題。」

    「很可惜我沒有這個打算。」歐陽拒絕道:「聚光燈圍繞的生活我過不慣。」

    「真可惜。」她也不強人所難,反正人各有志,也許不踏進這個圈子對他而言是最好的。「謝謝你照顧我女兒。」

    「不客氣。」回了句客套話,歐陽沉聲思忖該不該問出自己的疑問。

    看出他欲言又止,莉亞直言道:「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支支吾吾的人。」

    「她說她是你的經紀人。」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她才十八歲。」他像是在刻意強調她的年齡,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十八歲又如何?」

    「不覺得這工作對她來說負荷過重了嗎?」

    「我十六歲就在這圈子打滾,十七歲生下她,我的負荷又有多重?」她反問。聞言,他一時啞口無言。

    「就算今天Shadow才十歲也必須這麼做。」莉亞強勢地開口,帶些責備的語氣。

    「因為她的母親是莉亞·嘉烈德,所以,她必須這麼做——」

    「才能避免受傷嗎?」他搶下她的話接續道。

    啊……莉亞的表情陡然和緩下來,氣憤的情緒在聽見他的話時也不得不回覆平穩,這個年輕人很細心呵!「是的。」她點頭,看向女兒的藍眸裡有無數的複雜神色。「身為我莉亞·嘉烈德的女兒必須認清現實,這樣才能避免受傷。」

    避免受傷……歐陽沉默了,心底不知怎的微微扯痛,為誰痛他並不知道,只是腦海中始終清楚迴蕩一段法文——

    『光與影,何時才能離析?何時才能各自獨活?』

    一開始他還不甚明白這段文字所隱含的意義,但當他看見光芒耀眼的莉亞之後,他立刻明白這段句子的涵義,也才感覺到這書籤主人那種無可奈何的心境。

    來到紐約的第一天,他認識如太陽般光芒耀眼、美得讓人窒息的世界名模莉亞·嘉烈德;也認識了一個叫影子的女孩。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3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4 AM

第二章

    投射燈五光十色的照明下,搭建成T字型的伸展台自T字兩側接續走出模特兒,以絕佳的步伐走在伸展台上,來到台下賓客面前駐足了會兒,配合音樂有節奏地擺動四肢與頭頸,讓強烈的投射燈間或落在自己與身上所佩戴的珠寶上,心知他們是陪襯,身上的珠寶才是重點。

    站在看台最後頭的Shadow維持一抹輕笑看著台上來來往往穿梭的模特兒,心喜地發現仍然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的母親。

    莉亞·嘉烈德仍然高高站在模特兒的頂尖地位,這就表示以往為她安排的工作和行程並沒有謬誤之處,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她感到滿意,只是……

    什麼時候她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

    「這裡的視野的確不錯,難怪你寧可站在這裡也不坐下。」

    一個突兀平朗的聲音打斷她的迷思,拉回她的神智。

    「是你?」

    「嗨,長智齒發燒的小姐。」他朝她行童軍禮打聲招呼;並壞心地調笑道:「病好了嗎?牙齒長齊了嗎?」

    冰藍色的水眸很輕易地被他激起波瀾,Shadow狠狠咬牙道:「多謝關心。」

    嘖嘖,聽起來好刺耳啊。

    歐陽忍住控耳朵的衝動朝她一張冰封般的臉直笑,「看來你的痛是好了。」

    Shadow別過臉,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她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看顧她母親,同時也是來看看今年是否有該視為強敵的模特兒進入這圈子;至於其它,本來就不關她的事,何況是這個拒絕成為她旗下模特兒的男人。

    獨腳戲唱久了還真有些無聊,歐陽說了好半天話卻沒見她有任何反應後抿唇忖道:「是你母親邀請我來的。」

    「你什麼時候Shadow我母親這麼熟來著?」她防備吐地迎視池一雙墨黑的瞳眸。

    他聳肩。「緣分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

    緣分?她信他才怪!「你有何目的?要錢?還是其它?」

    錢?「你真的很不可愛。」竟然把他想成登徒子之流的下三濫!

    「可不可愛用不看你擔心。你最好立刻給我一個解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小姑娘,有沒有人說你很張狂?」

    帶絲邪氣的笑自她口中送出,令人聽了會起雞皮疙瘩的詭異聲代替了回答,聽得他毛骨悚然。

    「光與影,何時方能離析?何時方能各自獨活?」他以法文念出書籤上的句子,迎視一張因而逐漸破碎的冰臉。「這是你寫的句子吧?」

    「你……」冷冰冰的表情毀於一旦,立時換上氣呼呼的紅臉指控道:「你偷看!」

    墨黑的瞳眸斜視天花板,他一臉賴皮地同道:「寫在那麼明顯的地方還能怪誰,難不成你把每個人都當成瞎子了。」

    「你這個偷窺狂!」竟敢偷看她的書籤!Shadow氣得跺腳。

    面對她的指控,歐陽不怒反笑,「嘿……你這樣才像個小姑娘嘛。」這樣不是很好嗎?老是板著一張冷臉,自己不快樂,看的人也跟著鬱悶起來,何苦呢?「來來來,再多生氣一點、再多尖叫一些,叫得愈大聲愈好,最好是坐在地上邊哭邊鬧,快快快,我等你。」他十分期待地慫恿她。

    「你……你這個瘋子!」

    「嘿,我朋友也常說我是個瘋子,而且是個十足的瘋子。」嗯……想想看有誰說過過——沙穆、冷決、青雲、應亭、帝昊、適……好像每個人都這麼跟他說過嘛。

    「你、你神經病!」

    嘖嘖,情緒化罵人的言語使用得如此生澀,等於明白告訴別人她不擅此道嘛!

    「瘋子!神經病!」說到底,她還是只會這兩句,唉,真是不長進吶。

    「嘖嘖嘖,這你就用錯了。」他好心指正她:「瘋子不等於神經病,神經病也不等於瘋子,這兩者有程度上的不同,瘋子泛指精神異常的人,神經病是對神經異常患者的通稱,這兩個是不一樣的。」

    「你……」她為什麼會惹上這個瘋子:「你走開!」

    「走開?」歐陽一臉問號,看看上下左右……「這裡是你蓋的?」

    「不是。」她翻翻白眼,不屑理他。

    「地板瓷磚是你出錢買的?」

    「不是。」這個瘋子,問這種神經病的問題做什麼?

    「這裡你預訂了?」

    「沒有。」他到底想說什麼!

    「哦。」歐陽點點頭,繼續站在她身旁欣賞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Shadow轉頭瞪他。「我叫你走開沒聽到嗎?」

    「這裡既不是你蓋的,地板瓷磚也不是你出錢買的,又沒有預訂劃位,我為什麼不能站這兒?」

    「你……」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她的腦子呈現一片空白。

    「乖乖看表演,莉亞是最後的壓軸。」他好心指向伸展台,要她安靜看秀。

    伸展台上明亮的燈光倏地一滅,在隆重厚實感十足的樂聲中,投射燈突然集中在T字型舞台交集點上,光芒彙集在交集點上的唯一模特兒。

    莉亞·嘉烈德一襲亮黑色紡紗細肩晚宴服上唯一的點綴是閃動熠熠銀光、璀璨無瑕的暗夜撒旦,銀質的項練基座中鑲嵌數以百計的黑曜巖,在潔白銀光的襯托下,它的黑、它的暗,更是鮮明十分,呈現另類絕冷的淒美。

    為了配合這件珠寶,造型師特地染黑莉亞的金發,設計俐落的弧線遮掩半張姣好的面容,讓一雙冰藍色的蒼眸只露出一隻,另一隻眼則在走動中若隱若現於黑髮之後,呈現詭異的絕豔,搭配暗夜撒旦的絕冷,形成一幅冷豔的畫面,深深撼動在場每位賓客的心緒;在他們眼中,撒旦已化身成冷豔絕麗的女巫前來誘惑自己。

    「你母親很美。」面對化身女巫的撒旦,歐陽只有這麼一句話好說。「我第一次看見撒旦化身為女人的模樣。」

    「像夢吧?」同樣沉浸在莉亞魅力之下的Shadow似乎忘了之前和歐陽的爭執,坦言道:「在伸展台上模特兒就是織夢師,每一個腳步、每一個轉身、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手投足,如果不能立刻讓台下感受到伸展台上正在呈現的夢境,那麼這個模待兒就是失敗之作,注定成不了氣候。」

    「好狠。」聽聞她所言,歐陽收回視線,聽她說話比看莉亞·嘉烈德帶來的夢境還重要許多,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

    「這就是現實。」沒有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臉上的視線,Shadow仍然專注的看著伸展台上帶給賓客震撼的母親。「世上合乎模特兒標準的男女數以千萬計,為什麼頂尖模特兒卻寥寥可數,原因就在這裡,織夢的能力及以肢體表達意念的本領雖然可以利用後天訓練,但怎麼也比不上與生俱來——莉亞就是有這天賦,再加上後天自我的要求……你看什麼?」她終於注意到他盯著自己不放的視線。

    「看你。」他直言不諱。「你談起莉亞就像是個生意人在推銷自己手上的商品一樣,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錯,你是她的女兒吧。」

    「是,但我也是她的經紀人。」Shadow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她一向是如此。「什麼時候站在什麼崗位做什麼事,我自己清楚得很,用不著你多管閒事。」再看向伸展台,莉亞·嘉烈德已經結束走秀退回後台,留下滿場賓客夢醒後湧起的悵然。

    Shadow也準備離開到後台接送母親返回臨時住處,然而歐陽突發其來的問題卻留住了她的腳步。

    「那你站在女兒這位置的時候又做了什麼?你自認做得恰當合宜嗎?」

    她回頭,眼神凜冽地瞪他。「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Shadow'代表什麼嗎?」

    頓下的腳步重新邁開,她決定不理會他的問題。

    「在母親的光環下過日子實在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對不對?」歐陽故意揚高聲調的詢問愈走愈遠的身影。

    嬌小的Shadow立刻停下,回頭給他一記冷到極點、幾欲將他冰封成柱的視線。

    可怕喔!歐陽在心裡直呼,看看嬌小的身影又朝自己走來,形體愈來愈大,直到看見她冰封的一張臉。

    「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出現,否則——」

    「否則怎樣?」歐陽不怕死地雙手捧頰,裝可愛,存心氣死人。「難道你想……姐姐,我好怕哦——」

    「你……」藍眸燃起熊熊烈火,就像包裹在冰裡的火焰,熠熠顯示主人的憤怒。「少管閒事。」這瘋子——是存心踩在她痛處捻痛她嗎?

    「我是莉亞的朋友。」點著鼻尖,向她介紹自己的身份,「朋友的關心是天經地義。」

    朋友?「哼,是床上的朋友還是普通朋友?」緋聞不斷的母親身邊若多出男人大概只能歸於這兩類。

    啪的一聲,火辣辣的巴掌硬生生落在她左頰,隨之在後的是歐陽怒氣上升的冷硬聲調:

    「小鬼,這種話最好別再讓我聽見。莉亞·嘉烈德是你的母親,不是陌生人。對她,你該有的是尊重,不是輕蔑。」

    「啊!」手捂發紅泛痛的臉頰,一雙藍眸倔強地不肯因臉頰的劇痛落下任何一滴淚,淌著血絲的唇冷凝地吐出一句話:「你什麼都不懂。」

    垂下手,她昂然轉身離開。

    被她冷淡的一瞥和冷凝的話震懾在原地,歐陽很訝異自己竟會出手打她,天?他竟然掌摑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

    但是——是床上的朋友還是普通朋友……他實在是被她這一句問話激得心寒氣惱。雖然有人將模特兒比喻成妓女、模特兒的經紀人比喻成皮條客,但是由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說出口,而且對象還是她的母親,他怎麼也無法接受。

    你什麼都不懂。她又為什麼這樣指控他?說他什麼都不懂。

    「你什麼都不說要我懂什麼。」他懊惱喃道。

    可惡,好奇心被她這麼一激又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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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呀——是哪個混帳王八蛋把我的寶貝小姑娘打成這樣子?」Allen拉高八度的嗓音在後台尖呼,叫得花容失色,刻意保養的白皙手掌捧住Shadow的臉頰左轉右看。「天啊,你左臉是右臉的兩倍大啊!」尖聲嘶叫不絕於耳,聽得人毛骨悚然。

    「Allen,你別這麼誇張好嗎?」兩倍大?她昨天照鏡子時,只有一倍半而已。Shadow翻翻白眼,拉開他的手,捂上貼著消腫藥布的左頰。

    「發生什麼事了?告訴Allen『阿姨』,阿姨會幫你解決的。」

    「什麼事都沒有,Allen『叔叔』。」

    「啊——不是說好叫人家阿姨的嗎?」Allen再度拉開八度高音,「人家不是叔叔,是阿姨啦!」

    「等你完成變性手術再說。」Shadow揮揮手,冷血地不肯配合順遂他的心願。「多了那塊肉就是叔叔,要當阿姨可以,去把那塊肉割掉再說。」

    「你……你……」說不出反駁的任何一句話,Allen哭喪著臉投向最近的避風港懷抱中,如泣如訴:「你看你女兒,對人家好凶哦……嗚……」

    「乖乖,別哭別哭。」莉亞好笑地安慰合作多年的夥伴——在紐約時裝界獨領風騷的Allen·Lauren。「姐姐安慰你哦,乖乖。」

    Shadow再度翻了個白眼。好笑的怪叔叔一個就罷了,怎麼連媽媽也跟著湊熱鬧?唉,模特兒界淨是些怪人,而偏偏有名的還是這些怪人。

    「怪叔叔,這次走秀有幾套服裝?」環視後台工作進度,她漫不經心的問。

    「怪叔叔——」Allen簡直尖聲狂叫,音調高度可媲美花腔女高音。「你叫我怪叔叔!你竟然叫我怪叔叔!」

    Shadow回眸投給他一記再確定也不過的眼神。「沒錯,就是怪叔叔。」

    Allen再度回到避風港口——嗚……為什麼他是男兒身?明明他比任何一個女人都溫柔、也比任何一個女人都有品味,嗚……好羨慕莉亞的身材,嗚……怎麼能有這麼柔軟的胸脯、這麼細的腰身!嗚……

    「人家不是怪叔叔啦……」

    上帝!派個天使救救她吧……Shadow在心裡吶喊。她只想快點完成事前準備工作而已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記平朗男中音突然介入Allen的魔音穿腦中。

    「嗨,莉亞,我照約定來看你了。」歐陽略過離自己較近的Shadow向莉亞打招呼。

    「Oh!MyGod!」Allen幾乎是立即跳離莉亞懷抱,扶住雙頰才能避免自己的下巴因為看見夢寐以求的男模特兒而掉下來。「這是我的夢想、我的夢想啊——」他興奮地邁開步伐沖上前。

    「等、等一下——一見穿著一身閃亮好比將霓虹燈當衣服穿的怪男人來勢洶洶地朝自己奔來,歐陽連忙在快被抱住的一剎那往旁邊一跳,逃過一劫。

    老天!模特兒圈淨是這種人嗎?爬梳了下因逃難而凌亂的長發,他還是一臉訝異,同時再一次躲開怪怪男子另一波的攻勢。

    「莉亞!這怪傢伙是誰?」一邊閃躲,歐陽一邊問道。「天,你別再過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呵呵……呵呵……」莉亞捧著肚子笑彎了身,笑得連淚都流出來還說不出一句話。

    「Allen,遊戲時間結束了。」最後還是Shadow出面制止,冷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不看任何人。「離下一個行程只剩三十分鐘,再鬧下去,沒有時間試裝可別怪我。」

    「哦。」Allen皺緊一張陽剛味十足的男性臉孔,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下追逐遊戲。「莉亞,跟我進來。」

    莉亞揮手表示聽見,回頭對歐陽送了記秋波。「要一起進來看嗎?」

    歐陽連忙搖頭拒絕。「對你的熱情我敬謝不敏。」

    「呵呵呵……」莉亞像整到人似的心情愉悅地尾隨Allen進更衣室試裝。

    「我在這裡等你。」Shadow叮嚀道。

    莉亞點了點頭。「我知道。」

    待莉亞走進去再也看不見身影後,Shadow轉身走向伸展台,被丟下的歐陽自然無聊地尾隨在後,也不想想人家臉上的腫包是拜誰所賜。

    「你不是說要留在原地等她?」

    「我的事與你無關。」她蹲下身,伸手撫上光滑的地板來回摸索。

    「你在做什麼?」歐陽好奇地看著Shadow莫名其妙的舉動。

    「與你無關。」還是一句冷冷的話拒人於千裡之外。

    「還在氣我昨天打了你一巴掌?」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出手打她。「能怪我嗎?任誰聽到你那種話也會怒火攻心,氣急敗壞。」

    「因為我說對了,所以你一時下不了台就動手打人?」Shadow沒有回頭,維持不變的動作冷言道。

    「你真的很不可愛。」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母親想成那種人,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莉亞是哪種人我心裡明白,男人對她又有什麼想法我更是一清二楚。」她終於站起身,回頭迎視被自己惹火的男人。

    「如果我不呢?」他硬是和她貢上。

    冷冷的,足以讓人頭皮發麻的奸笑掛上理應洋溢青春氣息的臉,薄薄的唇輕易表達寒冷的氣息。「試試看,看是你先求饒還是我先敗北。」

    偽裝的烏瞳不由得因她的警告瞪大,而後回覆正常大小,最後眯起眼,像是看出什麼端倪似的。「你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什麼?保護莉亞?還是她的事業?」

    「事業。」Shadow不暇思索地回道。「我不容許有任何破壞她事業的人事物存在。」

    「嗚,好可怕啊!」他又裝起可愛和虛偽的害怕調侃她的正經八百。

    不理會他的瘋子舉止,她只想盡快趕走這個瘋子。「滾。」

    歐陽倏地收起笑,一臉沉重地看著她,疑惑地問:「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你才十八歲,有什麼理由讓自己變成這模樣?你現在的年紀應該成天只想著要和朋友到哪兒玩、今天什麼地方舉辦舞會、某某明星今天會往什麼地方出現、現在流行誰的歌誰的電影才對,怎麼會把自己弄得七老八十,好像三、四十歲的老女人?」

    「你說夠了沒有?」為什麼會遇上這種人?她第一千次問自己,他憑什麼裝出一臉同情的樣子在她面前說這堆廢話?憑什麼要她聽他說話?「如果不想成為模特兒就請不要打擾我的工作,我恨忙,沒你這無業游民那麼閒。」她轉身欲走,卻被他尖銳的話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是影子,一個脫離不了光的影子。」

    「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知道。」他自己也疑惑啊,不明自自己為什麼對她這個故作成熟的小女孩這麼在意,像發現新玩具玩不膩似的只想纏著她,看能不能在她身上多挖點樂趣。

    可是,每每挖出的都是不怎麼愉快的秘密,儘管如此,他卻還是積極地想挖出更多秘密,雖然每個秘密部不是能讓他感到愉快的事情,但挖出的秘密又是一個接一個讓他感到好奇。而好熱鬧的他有股想揭開她身上所有真相的念頭,這實在有違他快樂人生的原則。

    「你、不、知、道?」她可以說是近乎歇斯底裡地尖叫。「你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面前又不是想當模特兒,莫名其妙變成莉亞的朋友,還莫名其妙打了我一巴掌,現在更是莫名其妙像狗仔隊一樣跟前跟後、問東問西,結果問你想怎樣,你竟然跟我說你不知道!」

    真的生氣了。歐陽好像到現在才瞭解對方的怒氣似的。「你真的生氣了?」

    「我看起來像高興的樣子嗎?」她反問他,大嘆世上怎會有這麼白疑的人,更嘆這種人竟然會讓她遇上。

    「你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張生氣的臉。」他說得好無辜,彷彿感受不到它的怒氣,而且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你……」

    「彆氣了、彆氣了。」歐陽揚起足以迷死人的笑,大掌安撫地捂上昨日被他打腫的左頰輕撫。「我向你道歉好嗎?不管如何,紳士的風度都是教男人不能動手打女人的是不?就算是女孩也一樣嘛。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你的。」

    突來的親匿讓Shadow好不適應,一時呆愣在原地,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對自己做出這種算得上柔情的舉動。

    但,他的掌心好暖和……忍不住眯起眼細細享受這突來的暖意,有多久沒讓別人摸摸臉頰表示親近了?她問自己,記得好久好久以前還能接受有人碰她的臉頰謊說她長得好可愛等字眼的,後來……

    「原諒我好嗎?我真的不是故意動手打你。」歐陽仍一個勁兒在道歉:「事實上我是真心誠意要和你做朋友,我一開始注意的人就是你,莉亞是後來你昏倒後才認識的;其實我想認識的是你,與莉亞無關,你明白了嗎?如果明白可不可以……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喂?」

    好暖和的熱度……原來人的掌心這麼暖和啊。神智游離太虛之間的Shadow忘情在溫熱的觸感中汲取溫暖,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她……歐陽愣愣地盯視摩挲他掌心的年輕臉孔,中文的「好可愛」、台語的「古錐」、日文的「卡哇依」、英文的「Cute」……等同義的字眼一時間在腦中直轉,轉得他有些暈眩,小心翼翼動了動手指,他聽見她像貓似咕咕噥噥的呢喃,好像很舒服似的。

    真的真的好可愛啊!他在心裡直呼道。白淨的鵝蛋臉上兩道清秀的眉分列,舒服得閉合的眼有兩排又黑又密的小扇子交睫著,不高不塌的小鼻子上頭有幾點未脫稚氣的雀斑,薄薄的唇粉粉嫩嫩的因為舒服而輕揚,西方人的白皙在她身上當真看得到牛奶般白的柔細……真的真的好可愛!可愛到他不知該不該出聲打破這個奇特的靜默氣氛。

    「咳咳!」

    連連刻意的咳嗽聲替他解決了這件事。

    嚇!恍如夢中驚醒,Shadow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竟然是在她面前!

    歐陽也飛快收回自己的手,看向有聲音來源,一雙與Shadow同樣冰藍色的眸子正盯著他,瞅得他好不自在。

    「試得如何?」回過神的Shadow表情平靜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淡淡的聲音仍未有一絲起伏。

    「早有計畫要我走這趟秀怎麼可能不為我量身訂作。」莉亞回答問題的方式依然自信滿滿。

    「呵呵呵。」Allen跟在後頭走出來,臉上的表情寫著「滿意」兩個大字。「改天教教人家怎麼保養身材,半年來的身材沒變一分一毫,唉,真是擺明要世界上的女人嫉妒你嘛。」

    「是啊!」莉亞答得理所當然。「我就是要她們嫉妒我,呵呵呵……」

    「如果身邊有個英俊的白馬王子就更讓人嫉妒了,莉亞。」Allen意有所指地道,眼神不時瞟向歐陽,看得他頭皮發麻。

    「嘿嘿。」歐陽退了步,丟下兩聲乾笑,若不是眼前他有更大的目標,他最想做的會是「逃」,這個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是隨時都會撲過來一樣,逼得他對自己的清白興起憂患意識。

    「別逗他了,Allen。」莉亞似笑非笑的神情裡有些算計,視線來回巡視女兒與剛認識不久的朋友。「他不想在聚光下生活。」

    「是嗎?」Allen用他「溫柔」的嗓音嘆息道。「可惜了一個天生的模特兒呢?唉?」

    嗯……他想吐……回頭如果告訴夥伴他被一個壯碩的人妖看上眼,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笑他。

    「下一個行程是CNN的人物專訪,約定時間是四點二十五分,現在可以走了嗎?」開口打破閒談興致的是一臉木然的Shadow,眼神落在母親身上,落在Allen身上,就是不放在歐陽身上,連掃過也不願。

    存心忽視他。歐陽心知肚明個中原因,黑眸就是故意盯著她,要她感覺到他在看她,非常專注地看她。

    「我們可以走了嗎?」Shadow再度問道。

    「當然,」看了看女兒和歐陽,莉亞像結束梭巡似的聳肩輕道:「我可不想錯過上螢光幕的機會。」

    Shadow點點頭,逕先離開伸展台走向外頭準備開車接送,當然無可避免地經過歐陽身邊,還是連一眼都不給。

    「歐陽。」待女兒走到聽不見聲音的距離後,莉亞好氣又好笑地叫了他的名字,才讓他不甘不願地把視線拉回放她絕世美女身上。

    「有事嗎?」

    「看來你的目標不是我啊。」優雅轉了個身,任肩上絲巾隨著舉動輕揚,莉亞笑著說出觀察心得,滿意極了。「好眼光。」

    歐陽跟著她笑出聲,幽默道:「我說過我沒有戀母情結。」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5 AM

第三章

    今晚的黑夜沒有點點繁星,沒有光潔皎月,也沒有明街燈,萬籟俱寂裡,百步內聽不見一點聲音,迥異於白晝人來人往的頻繁擁擠,只剩展示場內明亮的投射燈照耀著防彈玻璃櫃內藍色絨布上的件件珠寶,藉由其上所鑲嵌寶石的折射發出冷豔光芒。

    這裡是珠寶展示場,也是暗夜撒旦夜晚的休憩之處。

    無需強烈的投射燈輔佐,銀光如流動的波浪在昏暗的展示會場裡閃閃發光,盡情搖擺著,光線不足的環境裡,一頭大波浪鬈的銀色長發格外的顯眼。

    歐陽躲過巡邏的保全人員,迅速潛進展示場,來到暗夜撒旦面前駐足不動。

    匠心的設計、卓越的雕工、精細的琢磨——唔……怎麼會完美到這般無懈可擊的地步!

    七十二顆約十克拉重的黑曜巖鑲嵌在以古老魔法陣圖雕琢的基座,構圖之縝密實在教人又愛又恨,愛的是它卓絕的冷豔,恨的是它難以著手複製。歐陽越想,牙齦咬得越緊,如果他有聖軒的技巧就不用愁只能在這遠觀了。

    想到這兒,他不免怪自己以前好玩不肯學著當名小偷,現在好了吧!不能親手觸摸只能在這邊隔看防彈玻璃看暗夜撒旦,一邊還得提防暗藏在四面八力的鐳射槍,以及其中不為人知的秘密機關。

    其實他大可以利用催眠的特技讓設計這一連串機關的人老老實實將暗夜撒旦交到他手上,可是這麼一來他留在這裡的意義就沒有了,如果離開——不就見不到她了嗎?

    所以,到頭來他還是選擇遠觀。不願出手。

    「不出手嗎?」

    黑暗裡,一道聲音突兀傳出,震動他沉思的心神。

    「誰!」紫瞳夾帶訝異與危險投向聲音來源處,侍看清來人後不由得放大好多。「你……」

    Shadow雙手環胸一派平靜自若地出現,臉上掛著邪氣的冷笑看他。「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模樣。」銀發紫瞳——呵,怎麼也料不到會有這樣特殊的人存在啊!「我第一次看到銀發紫瞳的人。」

    「你……」搖搖頭,歐陽試圖甩去滿心的訝異與疑問,首先就對她的用詞感到不悅。「不要把我當外星人看。」他就知道自己的原形會造成別人的錯想,該死!他又不是自願要長成這樣子的。

    「我沒有拿你當外星人看,你這樣更適合當模特兒。」三句不離本行,即使看見他真正的模樣,她仍然想拉他進模特兒圈子。

    他聽了不免莞爾一笑。「你在這裡等我只為了跟我說這?」

    「想也知道不只如此。」

    她訕笑的口吻明白清楚,讓人聽了不怎麼舒服,歐陽伸手欲拉她過來問個清楚。「那你到底是——」

    嗶嗶——嗶嗶——警鈴聲響起,就在他伸手介入兩人之間的光圈時。

    「你這白疑!」Shadow惱怒罵出口,拉他朝黑暗處急奔。「進來的時候知道要躲開光線,現在卻主動去碰它,你真是個大白疑!」

    「我……」他何其無辜啊!被罵得冤枉,被拉著走的歐陽在她後頭蹙緊銀白色的眉,可憐兮兮。

    「現在怎麼辦?」拉他一同躲進牆與牆間的縫隙,她問道,瞥向外頭愈來愈近的急促腳步聲,咬唇暗惱。

    「我怎麼知道。」他才無辜哩!也不想想是誰突然出聲嚇人的。「如果你不出現不就沒事了。」難過地動了動身子,兩個人面對面一起擠在夾縫裡實在是難過得很。

    「不要動啦。」Shadow齜牙低叫。「沒事動來動去像條蟲幹嘛。」

    他像蟲!「小姑娘,凡事不要太過分。」也不想想現在兩人是什麼處境還想找架吵。「讓我站得舒服點也好想個辦法。」

    「站得舒服跟想辦法有什麼關係。」腳步聲愈來愈近了,糟糕,如果讓警衛發現,那媽媽的模特兒生涯——想到明天頭條寫著「名模特兒莉亞的女兒是小偷」。「名模特兒莉亞的經紀人監守自盜」等等標題她就頭痛,不該來等他的,她後悔構思那件必須有他才能實踐的計畫。「快想辦法!」

    「真強人所難。」歐陽委屈叫道。「也不想想是誰害我忘了這裡有防盜設備。」不能再拖了,愈晚只怕連警察都來了,到時就真的逃不出去了,他可不想上社會新聞版的頭條。

    「快想!」

    「想就想。」十指交握,他仰頭應她的命令不甘願地開始想起逃脫辦法。

    「喂……」

    怎麼逃呢?她又不像他能爬上爬下,帶著她這個拖油瓶要怎麼逃呢?

    「喂……」

    要他一個人對付所有的警衛實在太難為他了,二、三十個哩,就算他再怎麼能打也打不了這麼多人……

    「喂!」

    「小聲點。」他低頭警告她。「沒看到我在想辦法嗎?」

    「你想辦法需要抱著我嗎?」她雙手指向兩邊環住自己腰部的手臂,火辣的眼神控訴他趁火打劫。

    垂下眼,視線先後落在自已的手,呃……他只不過是手指頭交握而已。

    「還不松手。」她嘶聲道,臉早已漲紅像顆蕃茄,偏偏他壓根兒像沒聽見她說的話似的,千指仍在她身後交握得死緊。「喂!你——」

    「安靜,看著我的眼。」難得的命令句,讓她賭氣抬頭瞪他憑什命令她。

    這一瞪,孰料會瞪失她的心神,氣呼呼的眼在一片詭譎妖冶的淡紫中柔化,像吃了安眠藥似的,奇怪——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好累,眼皮逐漸沉重……

    「乖乖睡,到家後我會叫你,嗯。」迷幻紫瞳的主人放柔的嗓音舒服得像輕拂在臉上的絲絨薄紗,加深她眼皮的重量,讓她愈來癒合上眼,只剩一絲憂患意識強撐著不入睡,雖然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麼緊急的時刻會想睡覺。

    「不行……有警衛……人員……」

    溫熱的掌心捂上她沉垂的眼皮順勢替她壓止迫使她闔眼,輕哄道:「乖乖睡,一切有我。」

    好溫暖……呼……漸漸沉緩的呼聲告知催眠已成的事實。

    歐陽這會兒才放心地將她打橫抱在懷裡,逃命去也!

   
    當她一睜開眼,看見的便是閃動黑色光澤的天花板,倏地坐起身,轉頭四處看,怎麼都是同樣泛起黑色烏亮光澤的牆壁。

    「睡得好嗎?」笑容可掬的歐揚捧了杯熱可可走向她。「喝杯可可。」

    她皺眉。「我不是小孩子。」

    「美國規定未滿二十歲禁止喝酒。」他抬起她的手,掌心朝上,將熱可可放在她掌心溫熱著。「喝。」

    Shadow抿緊唇,在他的命令下敗北,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之前還那麼無視於他說任何一句話,現在卻——她垂下眼瞼,凝視手中頻頻冒熱氣的可可有股暖流由心底直湧上心頭,記憶中被人這麼照顧似乎是久以前的事了……

    「我又不會下毒。」歐陽翻了翻白眼。「用不著防我防得這麼重。」

    「對一個想偷暗夜撒旦的人不防行嗎?」她啜了一口熱可可——好好喝,又香又甜的滋味讓她不自覺舒服連睡夢中都緊皺的眉頭。

    「好喝吧。」只顧著閱讀她表情的歐陽頗自信地說著,壓根兒沒聽進她說的話。

    「我怎麼會睡著?」睡下前明明還在擔心會不會被警衛人員發現,可是——這種情況下她怎麼睡得著?

    「這要問你羅?我不想到辦法你就已經趴在我胸前呼呼大睡,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睡著。」幸好,歐陽暗自慶幸催眠唯一的好處是對方不會察覺。

    「是嗎?」她質疑,「我總覺得事有蹊蹺。」她若有所思地向他。

    「可可好喝嗎?」她的懷疑分明沒進他耳朵裡。

    又不把她的話聽進去。迎視原本面貌的他,Shadow的憤怒最後變成嘆息。「為什麼要偷暗夜撒旦?」

    「喜歡喝嗎?」歐陽仍然恍若未聞,拿過她掌心已空的杯子,轉身欲為她再泡一杯。

    「歐陽。」雙手撐在唯一純白色的大床上,Shadow叫住他。「我要答案。」

    「知道答案對你並不一定是好事。」停下衝泡的動作回頭,紫眸蒙上一層無可奈何的陰影。「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你缺錢?」她開始猜測。

    「不,我有錢得很。」偽造高手會缺錢?呵,天曉得有多少人等著他幫他們偽造護照偷渡出入境。

    「某人僱用你?」她又猜。

    「沒人請得我。」

    「為名?」

    「偷它能得什麼名?」重新交給她一杯可可,這回她連想都不想地接下,這倒令他舒了眉。「更何況我沒有要偷它的意思。」

    「那你半夜在展覽場做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半夜三更你在展覽場做什麼?」

    「等你。」小心翼翼啜口可可,她毫不考慮地回答。

    歐陽只覺好笑。「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出現?」

    她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你設法認識我卻不是為了當模特兒,認識莉亞也不為藉由她打開知名度或得到她的人——除去名這個誘因,剩下的應該是利這個字,而我身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你來偷取,那麼你的目標應該是放在莉亞身上。所以,除了暗夜撒旦我想不到其它東西,事實上我已經在那裡等你三天了。」

    這一點也不好笑。揚起的唇角垮了下來,著實不解她對人性黑暗面的想像是為了什麼。「我不是因為這樣才設法認識你和莉亞。」

    他的話只引來她細肩一聳,提出質疑:「那麼你為何出現在展覽會場?」

    「我……」他啞口無言,當時的情況被人說成偷竊實在也無法反駁什麼,而且——在還沒更認識她之前他是做此打算沒錯。

    正因如此,他實在找不到什麼話來辯駁她的質疑。

    「我幫你。」兩杯熱可可下肚,溫熱的暖意自胃底竄升,臉頰緋紅而不自知,但精神的確好多了。「咦?」紫眸滿滿寫著「為什麼」三個大字,怎麼想也不知道她口中出此言的原因。

    「我不會告訴你原因。」不用他問,她直接說道。

    「但是——」

    「你是小偷,我是內賊,外呼內應不是最好得手的嗎?」

    「我不是小偷!」這下慘了,就算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我只是想看那件首飾而已!」

    「想看等展覽會場開放一樣可以看,所以你是小偷。」駁回自白,她還是將他當成一名小偷,一名有錢的小偷。

    「我不是!」歐陽跺腳迭聲吼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他銀白色的長發把玩著,待他因這個舉動而靜下來的時候,她還是很冷然地告訴他:「你是。」

    「我——」

    「為什麼是這個模樣!」她打斷他的辯駁,一雙藍眸迷在他白潔的銀光中捨不得收回,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銀發紫眸,這世上還有跟你一樣的人存在嗎?」

    「……沒有。」遲疑了好久,他低首看她凝視自己頭髮的模樣,突然覺得幸福,她是除了黑街同伴之外,唯一一個能接受他這模樣的異性。

    「那麼你是獨一無二羅。」她嗤笑出聲,握髮的手輕輕貼上自己臉頰,用臉頰感受髮質。「你的頭髮很柔,摸起來舒服。」

    這算不算是一種挑逗,歐陽傻了眼,不知道她這舉動是有意還是太過年輕不知輕重的天真。

    但,當聽見她說他是獨一無二時,那份心情不知該如何言喻,他,歐陽,是獨一無二?

    難捨地收回目光,仰視和銀發一樣特殊的紫瞳孔。「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像紫色的玻璃珠,時而透明深沉,很漂亮。」

    「你……喜歡?」

    「你可以當世上獨一無二的首席男模特兒。」她頷首,「我可以當你的經紀人。」

    「你——」她就是見不得他高興是嗎?一張俊臉立刻垮了下來,不滿地咕噥:「你還是想要我當模持兒?」

    「有這麼出色的外表不拿來為自己攢大把錢的人是傻瓜。」瞟他的眼神像在詢問「你是大傻瓜嗎?」的樣子。

    歐陽頻頻翻白眼。「我的天,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他摸不透她,真的摸不透她。有哪個女會挑逗一個男人?又在挑逗後要他同意賣身的?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能做這種事吧?」他說道,無可奈何之餘卻愈發覺她很有趣,任他如何挖掘仍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像個百寶箱。「你也是獨一無二。」他嘆息道。

    「是嗎?」她倒覺得自己很平凡,平凡得讓人連看一眼她都難。

    「當然。」正想圈起手環抱她,怎料她早他一步地退離他,撲了個空,歐陽不甘心地抿唇,只好改雙手抱胸,不滿地回到正題:「為什麼要幫我偷暗夜撒旦?」

    「我說過我不會回答。」有人幫他作內應還想要求什麼!Shadow也不滿了。「有人幫就不錯了,凡事都該適可而止。」

    「這句話送還給你,打從一見面你就像團謎讓人看不清楚。」

    「別把別人當猜謎遊戲玩。」像團謎?這世上哪個人身上不背著謎團,只是或多或少而已。「就像你故意轉移話題一樣,我不喜歡轉移話題,對於不想開口的話我就是不願再多說一句,可以嗎?」

    「……可以。」又生氣了。「我似乎很容易惹你生氣。」

    她搖搖頭。「不是你的問題,我並沒告訴你什麼話可以談,什麼話不可以說不是嗎?既然如此,你怎麼可能知道我會為什麼而生氣,所以大可以將我的怒氣視為無物,這並不會損及我幫你偷取暗夜撒旦的合作關係。」

    「我並不想偷它。」

    「你打算什麼時候下手?」

    天!「Shadow,我真的沒有偷它的打算。」她還是拿他當小偷看嗎?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她學他。

    「你——」

    「就算幫幫我吧。」不管他是不是小偷她要的是結果——暗夜撒旦被偷的結果。「願意幫我嗎?」

    「你這樣叫作監守自盜,」偷竊自己手上的模特兒代言的商品,她到底想什麼?

    「無妨。」

    「一旦我偷取暗夜撒旦,拉格珠寶會不動聲色嗎?」這是他遲遲不動手的另一個原因,也是最為難的地方。「你應該很清楚拉格的底細。」

    「如果你指的是它的前身是紐約黑幫。」她輕鬆自若地聳了下肩。「那又如何?那也只不過是黑幫而已,現在則是呈退隱狀態的黑社會幫派,別忘了,它在十年前便從紐約消失。」

    「退隱狀態?消失?」呵,她怎會如此天真。「是半退隱狀態,你懂嗎?這表示拉格在黑社會仍有一定份量。」

    「是嗎?」她還是一臉平靜。「什麼時候下手?」

    根本不聽勸:「你瘋了。」他以為自己就夠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瘋。「你是女藍波嗎?能獨自一個人面對數以百計的黑社會分子?」

    「當然不。」女藍波?Shadow對這名詞皺眉。「但是如果不這麼做恐怕引不出他吧?」

    「他?」歐陽清楚聽到他這個字眼,銀白色的雙眉立刻揪緊。「哪個他?」

    「與你無關。」嚴密的口風緊如蚌殼。

    「不讓我知道我就不幫。」不得已,他只好使出最後的手段。「我沒道理聽一個小女孩的話去做事,更何況,對我而言拿不拿得到暗夜撒旦根本不重要,我何苦為了它惹上拉格。」

    她伸出食指,說:「一個代價。」

    代價?「你滿嘴都是生意經,這樣人生有什麼樂趣可言。」

    「除了要我說出始末和讓出莉亞外,其它事只要你說,我絕對答應——這就是代價。」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價值,但此刻,她希望自己有,為了完成來紐約前早計畫好的目的。

    多麼誘人的代價啊!聽得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你除了為別人之外有沒有想過自己?」

    「自己?」她的表情頓時露出一片蕭索與受傷,嘴上仍強硬道:「我不需要想,有錢有才能有地位,在這世上讓一個人存活的東西我都具備了,什麼也不缺。」

    「這麼講才更讓人覺得你好悲哀。」慘了,認識她之後,連「悲哀」這個詞都用上了,人生愈來愈黑色。

    果然,她沒有當交易條件的價值,唉。「看來我們的交易破裂。」別過臉,藉由尋找離開的大門以迴避他灼人難解的視線,不像同情,他的眼神反而像在指責她。

    指責她什麼?她又沒做錯事,哼。

    「每一件事你都要將它當成一筆交易在談?」

    「有何不可。」她一臉質疑地看他,覺得他好天真。「有需求才有供給,人類的世界不就是這麼轉動的嗎?你想要暗夜撒旦,我想要它消失,我幫你也等於幫我自己,何樂而不為。」

    「我可以不要暗夜撒旦。」從遇見她開始他的唇角很難得有機會上揚,就算揚起時間也絕不超過一分鐘,老實說,認識她帶來的當真是一連串的陰暗哪!

    「那麼我就得找別人了。對了,你家大門在哪裡?」她表明離去之意。「在那邊嗎?」她指著隱約看到門縫的方向。

    「慢著!」抓住她的手,他不放心地問:「你打算去哪找這個『別人』?」

    「我不知道,也許四十二街會有人願意做這檔事。」

    四十二街!「你知不知道四十二街多的是地痞流氓、小偷搶匪,你不要命了嗎?」

    她回他呵呵一笑。「我正需要一個小偷來幫我。」像抓到他話柄一樣,她的冷靜映在他眼裡是極端的諷刺。

    這丫頭八成已經看出他對她的在意,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

    「你真的要這麼做?」

    「非這麼做不可。」

    「條件還在?」要做可以,但他也絕對不能吃虧。

    「如果我有你認為的價值存在。」對上紫眸,她竟看到他貯藏在眼底愈來愈濃的笑意。「我的話讓你覺得好笑的地方嗎?」

    「當然。」垮下的唇角終於再見天日,他想到一個挺有意思的遊戲。「既然要玩就要玩大一點,你有那個價值。」他笑她的妄自菲薄。

    「玩大一點?」她不懂,但是他的表情愈來愈神采奕奕,好像事情真的那麼有趣似的。

    「事成之後,我要你成為我的——」「的」了好久,他腦裡還在醞釀到底要她成為他的什麼。

    「你的什麼?」她追問,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成為我的」這幾個字的時候心會怦怦直跳,他要她成為他的什麼?

    嗯……好吧,「成為我的玩伴!」就這樣吧。

    「玩伴?」這男人是幾歲啊?

    「沒錯,就是玩伴。」歐陽呵呵直笑,這回終於難倒她了吧!「你知道的,有些遊戲一個人不好玩。」

    遊戲?「你到底幾歲啊?」怪人。

    「不多不少,剛好二十四歲。」他笑得可甜了,身為十三太保最年輕的一員,他應該還有裝可愛的權利吧。

    「那就請像個二十四歲的男人。」冷言冷語像加冰的冷水一桶從他頭上倒下,澆得他期待遊戲的好心情都沒了。

    「你就是見不得我開心一分鐘就對了。」

    「我沒有義務當你取笑的對象。」

    「有,你是我的玩伴不是嗎?」

    「那也得等事成之後。」她提醒他。

    「無所謂,這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容我再提醒你一點,經過今晚這件事後,展覽會場的戒備一定會更森嚴,對你來說要下手更難了。」

    「那又如何?」到目前為止他想玩的遊戲還沒有玩不成的。「只要我得手,不論手段為何,你都得照做不是嗎?」

    「沒錯,我只問結果。」

    「那不就對了。」搭上她的肩,他儼然已將她當作玩伴對待。「所以羅,不久的將來,我們會是玩伴,」

    隻手格開他熱情的搭肩動作,她投給他冷冷一瞥。「事情會有你想像的那麼順利嗎?」

    「當然,不是我自誇,到日前為止我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不符合她年齡的冷笑又揚起,邪氣得教人心驚。「你的說法不由得讓人想從中破壞、扯你後腿。」

    「要破壞、要扯後腿隨你,反正想讓暗夜撒旦消失的人又不是我。」和她相處後,他漸漸明白要用「供需理論」來與她周旋自己才不會屢居下風。

    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聽到她正經嚴肅的聲音:

    「我懂了。」

    「我送你回去吧,不久之後的玩伴。」

    「不用,只要告訴我大門在哪裡就好。」

    她到現在還找不到真正的大門,之前看到狀似門縫的那一道縫是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

    「很抱歉哪。」扳過她的臉,紫色的瞳眸在她水藍色的眼眸裡,閃動詭謎的光芒試圖牽引她的神魂遊離。

    「這裡不能讓還是外人的你知道位置。」

    還是……外人?什麼意思?

    「只好請你再睡一會兒,未來的玩伴。」親吻她漸沉漸合的眼瞼,她閉上眼最後的景像是他笑眯著紫眸的模樣。

    「等你醒來,你會知道自己將走向另一個人生。」他柔聲說道,而已合上眼沉睡的Shadow錯失看見他難得認真的溫柔。

    遊戲即將開始,主題是——

    讓影子公主找回屬於她的光!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4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6 AM

第四章

    紐約時裝周如火如荼地準備著,設計師們絞盡腦汁創造自己新一季的服裝;舞台籌備人員急忙對舞台做最後的整修,應邀前來的模特兒也閒不得,從早到晚忙著試裝、排練、配音……等工作,整個時裝發表會場像著了火似的充斥著川流不息的忙碌氣息。

    「珍妮!我說過A3套裝要配棗紅色皮鞋,你是沒聽到嗎!」這是某某設計師可怕的吼叫聲,催促著他該死的笨助理。

    「艾倫,這裡需要更多釘子!」蹲在舞台上的場布人員叫喊著。

    「羅蘭!我要的是雍容華貴不是蕩婦淫娃!你給我走好一點!」另一位設計師粗聲粗氣吆喝正在排練的模特兒。

    「該死!針呢?我要針線!」縫製人員苦叫工具不足。

    這一團亂看進歐陽眼裡實在是歎為觀止,對模特兒光鮮亮麗的世界有了另一番認識。

    原來事前準備工作和台灣的菜市場沒兩樣——都是一團亂!

    在這喧囂不斷的環境下,只有莉亞和Shadow兩個像沒事人似地優閒,偏偏四周的人連眼紅的時間都沒有。

    「這就是有名的好處,歐陽。」看著眾人忙裡忙外,莉亞壞心地道:「如果沒有名氣,被吆喝的模特兒就會是我。」

    他無語,對她的偏激說法只有一個感覺——和Shadow果然是母女。

    「去排練。」Shadow拉拉母親的手。指向後台。「不要讓別人有仇視你的機會。」

    「為何要?」莉亞停了聲,不理會女兒的要求。

    「你嫌自己的敵人不夠多嗎?」為什麼老是這麼任性,只有她一個不參加排練,到時萬一正式演出時有人故意給她難堪該怎麼辦?「去。」

    「我不要。」這麼亂的景像要她走在這舞台——「過去我可以接受,但現在我可不是廉價模特兒,我是莉亞·嘉烈德。」

    「就因為你是莉亞·嘉烈德才必須這麼做。」冰冷的藍眸與母親對峙,她看來成熟穩重得多。「在垃圾堆中不失鑽石本身的高貴價值——這句話不就是你常掛在嘴上的?讓他們看看鑽石的光芒又何妨?」

    撒嬌的嘟唇在聽完她的話後縮回,莉亞倩笑地問:「我可以得到什麼?」

    「打擊對手的自信、樹立更多的後進敵人或建立更多的人脈,總之對你是好處多多。」

    「衝著你這些話,我去。」說完,就見美豔不可方物的莉亞邁著自信滿滿的步伐,以絕佳的模特兒走姿向後台工作人員致意,並走近等待她上場已久的設計師們。

    「你都是這麼和莉亞說話的?」

    Shadow收回目送的視線看向他。「有什麼意見嗎?」

    「會不會太冷淡了?」

    「我不覺得。」她低頭翻開行程表,滿滿的行程表示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為什麼不和她住在一起?」昨天送她回到下榻的飯店,他才知道原來她們母女倆並沒有住在一起,更甚者,莉亞住在五星級大飯店而她竟獨自在貧民區租一間個人套房,當下又讓他決定將她帶回家住下。「一個小女孩住在那裡很危險。」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出事的紀錄。」埋首行程表,她還是沒看他。

    「不要告訴我你沒錢住飯店。」

    「你是管家婆嗎?」真吵。

    「我只是好奇為什麼母親住飯店而女兒會住在貧民區裡。」

    「生活標準不一樣。」她還是敗了,敗在她太忙而他太閒,她忙得沒時間和他周旋,而他卻似乎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煩她。「她喜歡享受一切該享受的物質生活,而我喜歡苦行僧的生活方式,這樣你滿意了嗎?滿意就不要再吵我。」

    「很遺憾,我並不滿意你的說辭。」

    她幾乎想將手上的行程表往他臉上丟!轉身不耐煩地瞪著他,「我的生活方式你沒有權利過問,拜託,讓我好好完成我的工作可以嗎?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教我怎麼過日子,我可以告訴你,我忙得沒時間去想這些無聊的題。」眼角瞥向舞台正好是莉亞試裝後上伸展台排練。

    就連吵架她也能分心。「我才想拜託你,要吵架麻煩專心一點好嗎?」

    「我的工作不是成天和你吵架鬥嘴。」這種針鋒相對的相處模式還要她在事成之後當他的玩伴,這男人的腦子是不是壞了?「莉亞,注意一下伸展台。」

    當真故意在他面前不專心。「你這個小女孩為什麼這麼不可愛!連吵架也不可愛,一點都不好玩!」

    「人生下來不是為了玩。」她回道,著實看不起他成天閒閒沒事做纏在她身邊打轉的模樣。

    「你真的很不可愛!」

    「用不著你說我也知道。」大失平常的冷靜,她賭氣轉頭面對伸展台的方向,燃著怒火的藍眸在看向伸展台時倏地大睜——「媽!」喊出口的同時,她纖瘦的身子也跟著衝向伸展台,讓歐陽措手不及。

    「呀——」照女兒的話乖乖排練的莉亞怎料同台的模特兒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推她,一時重心不穩倒向台下,一瞬間,她聽見女兒在眾人面前喊她一聲媽,是真的嗎?還是她幻聽?

    「莉亞掉下去了!」

    台上台下看到聽到的人同時大喊,同台的男模特兒和工作人員一同的合力抓住蓄意推莉亞跌下台的模特兒,情況頓時危急。

    意料中的疼痛並未發生,緊閉雙眼等待跌落台下的疼痛襲身的莉亞等了好久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回覆了些許心神,她緩緩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沒有摔疼的原因竟是——

    「Shadow!」傻女兒!怎麼跑來當她的墊子!莉亞急忙起身,托起女兒的頭部抱在懷中。「Shadow!你沒事吧?不要嚇媽,Shadow!」

    一顆腦袋嗡嗡作響的Shadow困難地撐開眼皮,苦笑道:「早跟你……說過了……你偏不信……現在知……道了……吧……」最後化為無聲,轟然的劇痛讓她徹底昏了過去。

    「Shadow!」莉亞大失素白的冷豔,緊張失措的神色盈滿眉宇間,那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女兒的關心。「不要嚇媽,醒醒,睜開眼睛看媽!」

    「冷靜點,莉亞!」歐陽是第一個衝到她們母女身邊的人,蹲下前氣憤難抑地往台上吆喝一聲:「先不要送到警察局、要問清楚她這麼做的動機!」

    一道嚴厲不可侵犯的命令霎時讓眾人愣住了,隨後也不知道是誰起頭,回意了他的作法,將肇事的模特兒往後台帶,將她關進更衣室。

    「Shadow……」她的女兒為了保護她……以堅強著稱的莉亞這時再也忍不住落淚,塗滿蔻丹的十指顫巍巍地撫觸緊閉雙眼的女兒。「Shadow……」

    「冷靜點。」兩隻手掌拍上她淚滿腮的頰,要她鎮靜。「先送她到醫院再做其它打算。」話完,他立刻抱起昏迷的Shadow往外走。

    莉亞隨後跟上,在他身邊邊拭淚邊說:「歐陽,我不能失去她。」

    「我也一樣。」他投給她一記安慰的笑。「她只是暈過去而已,不會有事。」

    「我相信你。」當淚拭盡,她的哽咽也隨之淡去,歐陽的保證成功地讓她安了心,不再慌張失措。

    來到大門出口,她突然停下。

    「莉亞?」歐陽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送我女兒到醫院,我還有事要做。」她不會放過那名推她跌落伸展台的模特兒。「必須有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說話時,一臉的自信與強烈的攻勢又回到莉亞·嘉烈德身上,旁人都看得出,冷豔的莉亞此刻渾身包裹在怒火之中,水藍色的瞳眸閃著異樣的光芒。

    歐陽會意地一笑,「不要太過分,否則她醒來後又會生氣。」

    「我知道。」

   
    唔……頭好痛,全身好痛……

    在劇痛中逐漸清醒,她寧願自己再繼續昏睡,直到疼痛結束為止。從疼痛到清醒的過程太辛苦,她不想嘗試卻不得不做,因為床邊的呼喚讓她無法真正的闔眼休息。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莉亞?」唔,她的頭,她的背……「你怎麼會在這裡?」強擋著頭坐起身,還沒坐正就被莉亞傾身一抱給壓在床上躺平。「嗚……」她呻吟,全身因為這一抱又痛了起來。

    「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沒事了!莉亞在心裡直感謝上帝,雖然她不算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甚至有時還會嘲諷上帝。

    「我會有什麼事。」軟口氣,她這個媽媽就是會大驚小怪,一雙手像安撫孩童似地輕拍她背脊,Shadow直說:「沒事了,我很好,一點傷都沒有;倒是你,有沒有事?哪裡受傷了?」

    莉亞猛搖頭,心裡叨唸著:傻女兒,到現在還擔心我的事做什麼,一點都不為自己著想。

    「那就好,如果有受傷一定要叫醫生開受傷證明,別忘了拉格珠寶公司有替你投保,一隻手五千萬,一雙腳一億五千萬,臉是四億,有受傷證明才能領保險金。」

    「哈哈哈!」

    聽到大笑聲,Shadow才注意到病房內還有另一個人存在,抬頭看去,是笑倚在牆上猛敲牆壁的歐陽。

    「哈哈哈……莉亞,聽到她說這些話你可以安心了。」呵呵呵……真好笑:「她一點都沒變,可見沒有腦震盪也沒失憶,還是滿嘴生意經的Shadow,你的女兒。」

    莉亞一愣,隨即跟著笑開。「呵呵,是啊。」我的女兒。

    「有那麼好笑嗎?」捂上包裹紗布的額頭,Shadow皺眉,低頭看向手上的表,低喊道:「都幾點了你還在這裡?」

    「我看我的女兒有什麼不對。」見女兒沒事,莉亞又端起架子。

    「你現在應該在飯店睡美容覺,在醫院做什麼。」困難地吼出聲,喔……她的頭好暈。

    「你住院我還睡什麼美容覺。」莉亞好氣又好笑地瞠目瞪她。「你把我說得好沒良心。」

    「是誰說天塌下來還是要補足美容覺的?」她反問,強壓下頭暈目眩的痛楚與母親交談著。

    「好了好了。」看出她在逞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的努力,歐陽出聲打斷莉亞滿心的關切。

    「你也該回飯店休息,一下午拷問肇事者,你的力氣應該也花得精光了吧。」

    拷問?Shadow鎖緊眉頭。「什麼拷問?」

    「呃……」莉亞退了步,氣惱地瞪向一臉佯裝無辜樣還邊吹口哨的歐陽,說好不讓她知道的。「你……」

    「莉亞?」就算神智還有些混沌,她大致上也推得出事實。「你是不是——」

    「我還是回飯店睡美容覺好了!」她急忙說完,立刻走出病房,離開前還暗瞪漏了口風的歐陽一眼。

    替莉亞關好門,歐陽回頭說了句:「辛苦你了。」

    「咦?」半生起身的Shadow訝然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所指為何。

    他走近她,幫她調動床頭的高度好讓她躺得更舒服些。「明明快昏了還強撐著自己安撫她,你這個女兒做得很辛苦。」

    他知道……小嘴因驚訝而微張,他……怎麼知道?

    歐陽莫名伸手托起她的下顎,她的兩片唇瓣半微張著。「別在男人面前張嘴,那個意思太曖昧。」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別說笑話,這一點也不好笑。」

    「是笑話嗎?」他壞心地丟下模稜兩可的回答。

    「你送我到醫院的?」

    他聳肩。「你應該猜得到。」

    是啊,她應該猜得到才是。「莉亞她做了什麼?」唉,她完全拿那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母親沒轍,出院後只怕有一堆爛攤子等著她收尾。

    「把那名摸特兒打得只能用一個形容詞形容。」

    「哪個形容詞?」

    「七零八落。」

    她聞言,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支離破碎。」上回在法國為了模特兒間內鬥的事鬧上警察司,這回但願沒有:「警察有出現嗎?」

    「沒有,不過那名叫什麼妮的模特兒只怕從此消失在這個圈子了。」

    「她應得的。」她嘆口氣,疲憊地躺平。「我好累。」小小聲的呢喃,連自己都沒發現語氣裡的撒嬌意味。

    「看得出來。」歐陽笑著幫她擺好枕頭,一手掌心貼著她的額,另一手替她拉高被子。「好好睡。」

    「你——」眷戀額頭上的溫熱,她抬手壓在他手背上。「可不可以在這裡陪我?」

    「你要我陪?」他詫異極了,直問自己有沒有聽錯。

    她點點頭,誠實地流露身體不適的虛弱。「可以嗎?」生病的時候只有一個人的滋味她獨嘗了好久,有人陪的感覺卻從來沒有過。

    如果他能留下來陪她的話……

    他沒有回答,但拉椅子坐下的動作已告訴她答案。「很難想像你也會有住院的一天。」

    聽他的口氣好像當她是永遠不倒的鐵人:「我又不是女藍波。」

    「承認就好。」輕笑伸手捏捏她鼻頭,呵呵,他喜歡她現在這樣,比較像個耍賴的孩子。

    「我昏了多久?」

    「八、九個小時吧。」他也記不清楚,一顆心全掛在她身上哪還有心去管時間。

    「肚子餓了。」她小小聲說道,一雙藍眸求救地看他,像小貓似的,故意勾起別人的同情心讓人不得不伸出援手。

    「你要我留下來是為了這個吧。」早說她見不得他高興一分鐘,現下馬上又將他「物盡其用」,這小鬼!

    「我出不去。」她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也沒有。「反正你閒著沒事做,當臨時看護不也很好。」而且有你在,我比較放心——她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著;而這些話,打死她也絕不說出口。

    「你這小鬼。」他嘖聲道。沒有不滿,只是有些被戲耍後無可奈何的嘆息。「你等一會兒。」

    「嗯。」她點頭,合作地在床上躺平。

    「對了!」才剛閉上的眼又睜開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沒交代的?女王升下。」他戲謔的笑了,

    「為什麼要掩飾自己本來的模樣?」她早就想問,只是發生莉亞那件事而忘了。「你原本的樣子我覺得很好,為什麼要把頭髮染黑,戴上變色隱形眼鏡?」呼……

    走到門邊的歐陽因她的呼喚和問題愣在原地,想了想無奈地走回她身旁。「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輕易地接受我真實的模樣,為了不讓自己變成動物園裡的可憐蟲,這是不得不做的偽裝,如果你——」睡著了!低下頭看她,卻發現她早躺平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的自言自語好像個白疑。「小鬼就是小鬼。」站在床沿,盯著她呼吸沉沉的睡臉不免看出神。

    不知過了許久,當他幽幽地回過神時,有點不滿地伸手彈了下她的額。

    「小鬼。」他嗤聲低喃,昔日同伴套在他身上的綽號如今用在她身上正好。「哪有人說完話就自顧自的睡著,也不管別人有什麼反應。」這種事除了小孩子以外還有誰做得出來。

    傷腦筋呵,對這種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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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裝周的準備工作仍持續發燒進行中,然而身為世界首席名模經紀人的Shadow在第二天嚷著出院的時候,卻被兩個大人強制留在醫院休養,爭執中,醫院送至病房的報紙頭條嚇呆了她。

    「這是什麼?」名模與她的情人?這標題是誰想出來的?一點新意都沒有。

    「名模莉亞·嘉烈德與情人為女兒擔心之照?」雙眸盯在報紙上的照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

    「咦?」歐陽湊上前看。「為什麼我的眼睛被劃了條黑線遮住?」他不滿地指著照片上的自己。「我又不是通緝犯。」

    「不高興你可以將自己的生平資料送去報社,要他們替你做個人專訪好啦。」她白了他一眼,冷言問道:「這張照片是怎麼來的?」又是一則緋聞,這下好了,她的計畫又多了層障礙。

    莉亞也湊了過來。「這不是那天要送你到醫院時,我和歐陽在展覽會場門口說話的情景。原來到現在還有人追我的新聞啊。」呵呵,真有意思。「歐陽,恭喜你成為我新一任的情人。」

    落井下石的女人!歐陽忿忿白她一眼。他趕忙澄清:「我不知道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算了。」她揮揮手,無奈極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些狗仔隊只怕沒有新聞,不會在乎消息是真是假,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煩惱的是怎麼收尾。

    「莉亞。」拉好被子,她看向母親,反正他們是不會准許她下床的,既然如此,那件事她也要問個清楚。「潔妮為什麼要推你?」

    坐在沙發上的莉亞交迭修長的雙腿,想到那個女人的動機就心情大壞。「她以為傑米拋棄她是因為我的緣故。」

    「傑米?」Shadow皺起眉峰。「關你什麼事?」

    細肩一聳,「我也不知道。」那種男人她會看得上眼嗎?哼。「可能是他在她面前提過我吧,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更何況他早被你趕出經紀公司不是嗎?」

    「是他自己待不住跳槽到別家公司,與我無關。」

    「他會待不住也是因為你啊。」莉亞直言不諱,得到女兒一記白眼。

    「你知道原因的。」對她母親心存異念,這種男人留在公司何用,只怕母親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他想歪。「我只是避免最後的情況發生。」

    「我不會讓他為所欲為。」

    「這才是我之所以介入的原因。」由她出手,傑米還有命待在模特兒圈子賣弄他的風騷;若是讓莉亞親自出手,只怕他屍骨無存。「你今天沒有工作?」

    「我女兒住院哪還有心情工作。」她嗔叫道。「再說現在也沒人敢催我去排練,尤其是Allen,潔妮是他旗下的人。」

    「就算這樣你還是得去。」她瞪著母親。「難不成你想將世界名模的地位拱手讓人?」真是不瞭解她這個媽媽,以前對首席模特兒的執著是駭人得可以,得到了手卻視之如玩具,愛玩則玩,不玩就丟在一旁。

    「是啊。」莉亞隻手托著下顎,有點倦怠的漫不經心。「其實有時侯會覺得讓人也無所謂。」

    「別說這種任性的話。」

    「我也三十五歲了呢。」她微微嬌笑。「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模特兒生涯走了將近二十年仍不減名氣也算是她厲害之處了。

    「莉亞。」Shadow冷冷的打住她的感嘆。「別胡說。」

    「唉,我去排練就是。」為什麼這個女兒總有辦法制住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要什麼就拿什麼的她竟然被女兒制住——唉!「歐陽,幫我看好她,別讓她又開始工作。」

    一旁沉默聆聽這對母女對話的歐陽這時才被記起他的存在——臨時看護,還是workforfree的那一種。

    「真是傷腦筋的女人。」待莉亞離開後,Shadow不由得嘆口氣。「這麼任性也難怪會——」

    「也難怪會什麼?」他沒錯過她的感嘆字句,有些蹊蹺的味道在裡面。

    「沒什麼。」他的問題讓她再度樹立防備網。

    「你不說就算了。」他聳肩,沒有擺出受傷的表情,雖然他真的是被她傷了。

    倏地,他想起適最常笑他的一番話——

    你平常故意擺出的受傷表情絕對是假裝的;偏偏真的受傷的時候你卻不肯外露讓別人知道,真不懂你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想法,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和你的人一樣。

    唉,他就是這麼奇怪嘛。

    「你在想什麼?」一下笑一下皺眉的,像個瘋子。

    「她很擔心你。」

    又在轉移話題了。不明白為什麼,但她選擇配合,因為事與她無關。「我知道。」

    「你昏迷的那天我才知道原來她也有眼淚也會哭。」

    她又白了他一眼。「你當莉亞是木頭石塊嗎?」她當然會哭,而且非常會哭,尤其在看孤星淚那類型悲劇的時候,哭得更是驚天動地。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和她同住?你們是母女,應該在一起生活。」

    「誰說母女就應該住在一起。」

    模特兒的世界適合母親卻未必適合她,母親是光,可以在明亮的伸展台上展現她最完美的姿態,也可以在伸展台下像顆鑽石不停閃動她的光芒;但不表示她的女兒也可以,不同住,是因為母親的光太耀眼,她的眼、她的心,甚或她的存在——受不住這麼眩目的灼光。

    「住在一起不代表感情就好。」

    她只能拿這理由當藉口杜絕他的逼問;心裡的話決計不會讓人知道的,這是屬於她的心情,只能鎖在她的心裡。

    「要一抹影子跟隨在光後頭移動實在為難是不是?」

    偏偏她不說,他卻感覺得到,不為什麼,只因為他在意她,也因為他本身所處的世界本就是黑鴉鴉的一片,看多了,也懂得身為影子的人的心情,那種想沐浴在光圈下又害怕在光下會滅失自已的矛盾心情。

    「你……」

    再一次,她驚覺自己無論想藏住什麼都會被他發現的事實,他為什麼總是知道她心底最深處百轉千回的心思?為什麼?「你到底是為什麼出現在我面前?」

    他聳肩。

    「我不知道。」

    也許,早從撿起那一張書籤,看到上面的文字時一切就亂了譜吧。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5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7 AM

第五章

    「董、董事長……」站在一邊的秘書先生繃著喉嘴硬聲輕喚,立刻又閉起眼聆聽接下來一連串的報紙撕裂聲。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簡直是氣死他了!「該死的天殺的這個女人!」

    「董、董、董——」

    「董什麼董!」被喚作董事長的男子回頭狠瞪無辜的秘書,破口大罵:「我問你,這是她第幾次搞這種新聞出來!我記得我下過命令要你派人去注意她身邊的男人,結果呢?」他揚揚手上撕成塊狀的碎紙,火大地朝他拋去,在半空成片片雪花散落。

    「你敢跟我說你做到了?」

    「我、我、我……不敢!」能怪他嗎?秘書無辜心想,為什麼不怪那女人太容易招蜂引蝶,反而要怪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辦事不力,唉!真無辜!

    「報告董事長!」整間由高級檜木裝潢而成的辦公室大門從外頭被打了開,走進一名神色緊張的屬下。「您要屬下查的那個男人的資料出來了。」

    在這名屬下還來不及說更多話之前,那男子已伸手搶過他手上的報告單,愈看,原本緊皺的眉頭鎖得愈緊。

    慘了慘了……老闆又要發飆了!看看左右,秘書和那名屬下全忙著找避難之地,盼颱風掃到自己的時候不會損失慘重。

    「來自台灣,出身黑街,傳聞其手神工鬼斧,人稱妖瞳歐陽。」

    「妖瞳歐陽……」久遠的記憶逐漸清晰,這好像是近幾年黑社會新生代中亞洲黑名單上的一個。「妖瞳歐陽……神工鬼斧……偽造高手!」

    「是他!」報告單在他手上又成一堆紙團,不偏不倚砸上那名屬下的臉。「他是台灣黑街太保之一!」

    該死!「這女人竟然看上黑道人物當情人!」

    「董、董事長……」秘書吞了好幾口口水怯懦地說:「我想嘉烈德小姐是不會和這個人有關係的,聽道上人說,妖瞳歐陽才二十來歲,我想應該——」

    砰的一聲,檜木辦公桌少了一角,伴隨偌大的吼聲:「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就算了還倒吃嫩草!」他絕不饒她!絕不!

    「這個……董事長……會不會是您誤會了——嚇!」拳風掃到門面,秘書當場嚇得腿軟跌坐在地。「董事長!」

    「這十幾年來她緋聞不斷,難道這也是誤會嗎?」

    「這個……」

    「我已經派人暗中防止這種事發生可是它還是發生,而且不只一次,你說這是誤會嗎?」

    「不、不是……」以手撐地拖著身子往後退,秘書嚇得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附和:「您沒誤會、沒誤會。」

    「亞瑟!」

    「是,董事長!」不會吧?今天不會輪到他倒霉吧?

    「調出她的行程,我要親自去找她!」

    「可是——」

    「難道還要我眼睜睜看她再替別的男人生另一個孩子!而這個男人還小她十歲以上!」生一個就已足夠,他們膽敢要他眼睜睜看同一件事重新上演,那就等著他一槍轟掉他們的腦袋!

    「是。」慘了!名叫亞瑟的下屬在心裡哀叫,這下王見王,不就是死棋了嗎?完了完了!

   
    「珍,注意你轉身的角度好嗎?這件衣服的重點就在肩膀,請你轉身的時候注意做壓低肩膀的小動作可以嗎?」Allen拉高尖音指導台上排練的模特兒,這是第幾個「她」也數不清了。「上帝,為什麼這些人都不像莉亞一樣專業又聰明,一點就通呢?」

    「因為莉亞世上只有一個。」Shadow好笑地睨他一眼,身後還是跟著閒閒沒事做的歐陽。「否則這世上就不會有首席模特兒這個名詞了,Allen叔叔。」

    「阿姨。」Allen糾正她。「不要叫我叔叔。」

    「可以,把身上多出來的那塊肉割掉我就不叫你叔叔。」

    「又欺負人家!」Allen直尖呼,習以為常的Shadow根本不為所動。

    「Allen,這件衣服有點問題。」後台的更衣室傳來莉亞的呼喚。「你過來看一下。」

    「我馬上來。」沒好氣地嬌鎮了她一眼,Allen咬緊下唇轉進更衣室。

    「真虧你受得了他。」竟然能讓那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怪人沒轍,歐陽不由得佩服起她。

    「他是個好人,在服裝設計師的世界裡他算得上是好人,雖然行事作風異於常人,但是——」她回頭,朝他淡淡地一笑。「從事創意工作的人多少都有點怪不是嗎?」

    「你要這麼說我也無法反駁。」事實的確如此。

    「Shadow!」

    突然間,一個聽來有點失魂落魄的聲音從他們後頭緩緩流洩到兩人耳裡。

    Shadow回頭一看。「丹尼?」

    「他是誰?」

    「我以前手下的一個模特兒。」

    歐陽的眉峰立刻打成麻花結,「你別告訴我男模特兒的標準是這個樣子。」他的模樣糟透了。

    「當然不是。」她白了他一眼。

    「Shadow,幫我個忙好嗎?」

    「你……是丹尼嗎?」怎麼會落魄成這副德行?青髭鬍渣滿佈臉上,兩眼無神,形體枯稿活像是——「你吸毒?」

    丹尼渾身一震,拚命搖頭。

    「那為什麼——」

    「我被放逐了。」他頹喪粗嗄的聲音有著更多的哽咽:「被模特兒界放逐了。」

    「哦!」Shadow的訝異立刻換上一抹冷然,連原因也不問,她冷漠得彷彿面對一個陌生人。「所以你回頭找我?」

    「幫我。我需要你幫我!」他受不了沒有聚光燈的生活,他要成為注目的焦點!

    她雙手環胸,水藍色的眸子漾滿森冷的氣息。「如果我說不呢?」

    「我……」怯退了下態度,他又鼓足勇氣說:「你知道,目前除了我以外沒有其它男模特兒能配合莉亞。」這是他最後的一著棋,只盼能有效果。

    「我不可能再培植一個隨時會背信叛約的人,別忘了成功後你態度的改變,還有,三個月前你怎麼對莉亞說,又是怎麼對我吼的。」

    「我知道錯了。」他竟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在比他小上十歲的Shadow面前低頭慨悔。

    「我卻無法原諒你。」他是她一手扶植的人,卻因為羞於待在年紀小的她手底下做事,和莉亞走秀多次,以為自己的年輕魅力已吸引住莉亞,竟企圖拉她一同跳槽。當然,事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你太令我失望了,丹尼,如果今天你仍和三個月前一樣意氣風發來到我面前要求重新合作,我想我會考慮,但是你沒有;相反的,你是在外頭失敗了才想到要走回頭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條回頭路根本早已斷了,你想走也走不回來。」

    「Shadow……」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說過,我要的是鑽石不是假鑽,你曾經是顆鑽石,有機會可以被琢磨發出更璀璨的光澤,但是你寧可錯過機會選擇退化,現在的你連剛出道的自己都不如。」

    「你……」棕眼的丹尼一臉不置信地瞪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回頭找她竟會是這步田地。「當初你曾試看挽留我……」

    「因為你還是顆鑽石。」她直言,絲毫不留情面。

    「所以,因為現在的我沒有價值,你——」

    「我拒絕回收一顆假鑽石。」可悲的男人,模特兒界的光環是很誘人沒錯,但也是最真實照出一個人的真偽的明燈。「你已經喪失走在伸展台上的資格了。」她也為他覺得可惜卻不得不這麼說。

    「你給我記住。」

    「與其恨我,不如想辦法增加自己的光度,這個圈子唯一的好處是可以容許假鑽的存在,你仍然有秀可走,只是不會再踏上世界級的舞台。」她斷言。

    「你!」怒火燒上棕色的瞳眸,灼烈記牢今日給他難堪的人的臉。「我要讓你後悔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有本事就儘管來。」她無畏地回道,目送丹尼的背影踉蹌離去。

    「你都是用這種方式激勵一個人?」歐陽將兩人的對話聽進耳朵裡,再加上對她的瞭解不難推出這個結論。「我看這個叫丹尼的似乎沒有慧根聽懂你好心的激勵,他當你在嘲弄他。」

    「無所謂,在這個人吃人的圈子裡要想報復我還得有一番努力才行。」

    「這麼有自信?」對地的胸有成竹他是嘖嘖出聲。

    「不是自信。」她側頭看他。「我在這圈子也度過快十九個年頭,多少看得出誰是真鑽誰是假鑽;他是個適合伸展台的男人,只可惜自己浪費了那份天賦。如果恨我能讓他重新抓回真實的自己,這舞台將會多一顆美鑽;如果不能,他也只不過爾爾。」

    他聽了,又是嘆氣又是佩服,最後大掌壓上她發頂。「拜託你像個十八歲的小孩子好嗎?」

    「我快十九歲了。」她不滿地咕噥,愈來愈習慣身邊有一個人在工作之餘和她鬥嘴的感覺。

    「就算是十九歲說這話也很奇怪。」

    「我不覺得。」自小就認清四周所有人的真面目,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奇怪之處,怪的是四周的人。「倒是你,偷取暗夜撒旦的計畫呢?」

    「我還以為你忘了。」他尷尬低呼,開始想溜。

    「你沒有行動是不是!」雖然是問句,但她已用肯定句的方式說了。

    「嘿嘿……」

    「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之前的條件就當沒說過。」

    「咦?」一張俊臉明白寫上「為什麼」的疑問詞。

    這回,她似乎樂於給他一個答案:

    「因為——」看向大門的藍眸隨著走進的人影愈是清晰愈是揚起笑臉。「我要引的蛇出洞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主動出現。

   
    「莉亞·嘉烈德!」轟雷似的暴吼在時裝發表會場乍起,所有工作人員的動作同時地停止了,包括才剛從後台走出,準備上伸展台排練的莉亞。

    「那男人是誰?」歐陽在意地盯著身後跟了一群人走進來的男子,他就是她口中說的蛇嗎?

    「拉格珠寶公司的董事長柯帝士·拉格。」這樣的火氣也難怪總是和母親硬碰硬,兩個人就像棋盤上互為敵人的王,見不得面的。

    「你引他出來是為了什麼?」一連串的好奇在她益發精明的臉上找不到答案,他只有問出口。

    「看著就是,你會明白的。」他瞭解她夠聰明的不是嗎?既然如此,光是在一旁看好戲也應該知道十成十吧。

    故意考他。從她的眼神中他解讀到這個信息,也只好雙手環胸,學她當個沒事人般站在旁邊閒閒看戲,反正免費的嘛。

    這時,呆愣許久的莉亞略略回過神,低垂視線看見的便是一臉燃燒怒氣、猙獰嚇人的粗獷男人,半呆的神智立刻清醒,不單如此,還立刻燃起熊熊烈火,頤指氣使的反吼過去:

    「柯帝士·拉格!你不待在你的石頭堆裡數石頭,跑到這裡搗什麼亂!沒看到所有人都在忙嗎?沒水準的男人!」

    頭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世界首席名模莉亞·嘉烈德會被套上「潑婦」這個名詞。

    「你這個淫蕩的女人!到底還要鬧出多少緋聞才甘心,從出道到現在,你哪一年沒有超過十件的!該死!我幹嘛在你身上投下大筆資本,還幫你投保,你根本不值這個價錢!」

    「你這個世界淫蟲大種馬!認識你幾年你的緋聞就有千倍之多!問問你自己,你哪一個月沒有緋聞、沒有女人?可惡!我為什麼要在伸展台上和你吵架,你根本不值得我動怒。」

    「你這個臭女人!」

    「你這個大混帳!」

    「兩位冷靜一點——」出聲介入兩方如火如荼的舌戰中的,正是早等著看這場好戲的Shadow,她抬手向兩方喊停。「這裡不是好戰場,依我之見,不如另闢戰場如何?」

    盛滿怒火的藍眸對上閃爍熊熊火焰的烏瞳,兩方主帥同時點頭。

    「哪裡?」

    她笑容意外的可掬,緩緩道:「紐約大飯店1701號房。」

   
    兩方主帥同意轉移陣地先後來到指定房間後,一方主帥——莉亞不滿地拉過女兒,方才被那個可惡的男人激得失去理智,完全忘了女兒說的房間是自己下榻的地方,現在想起實在後悔得要命。

    「你怎麼會提我這裡?」

    「這裡好啊。」Shadow像個無辜的孩童漾起天真的笑靨,「又隱密又可以一對一,難道你要他身後那一群跟班看戲?」

    「當然不!」她不假思索地道,語氣又軟了下來。「可是我已經——」

    「唷唷唷——」嘲諷的笑聲在她話還沒來得及說下去的時候在背後刺耳的響起,另一方主帥似乎早按捺不住性子隔空宣戰。

    「看看這裡,呵,大名鼎鼎的莉亞·嘉烈德竟然連整理房間都不會。」食指勾起一件火紅色胸罩,他嗤之以鼻。「你穿這種顏色的內衣是想要勾引哪個白癡男人?」

    「你不要亂動我的東西,王八蛋!」受到挑釁,她立刻上前應戰,搶救自己的內衣。「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也不想想是誰讓你踏上模特兒之路的。是我,是我柯帝士,你知不知道!」

    「哈、哈!我難道讓你虧本了嗎?」莉亞睥睨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隻蟲,沒錯!她就是在看一隻大淫蟲。「你敢說你沒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好處?」

    「好處?」柯帝士也火了,手指忿忿地指向一旁看戲的Shadow。「她是哪個男人的種你說!你不肯生我的孩子卻生別人的!你說我得到什麼好處,你說啊!」這女人,有種就說給他聽!

    「你……」莉亞慌張轉向女兒,果然看見一張慘白的小臉,沒了先前冷靜的笑容,她回頭破口大罵:「你這個沒神經的男人!」

    「你才是沒神經的女人!」

    一路跟前跟後的歐陽看到這裡也猜出八九成,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過——柯帝士·拉格的話太傷人了,他看著一切,自然也沒錯過Shadow被刺傷的蒼白表情,再加上莉亞的驚慌,恐怕事實並非柯帝士自己想的那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些狗仔隊只怕沒有新聞,不會在乎消息是真是假,我已經習慣了……』他突然想起她在醫院說過的話,心中漸漸浮現一個答案,最真實的答案。

    就見兩人爭執的焦點轉回Shadow,歐陽決定將她帶離戰場免受炮火轟擊,就在他邁開步伐企圖越過戰區時——

    「沒錯,我正在和他談戀愛!」織細十指扣住他的手臂,使力拉他到身邊,莉亞存心氣死眼前依然高傲的男人。「我還打算和他結婚,還想替他生個孩子,你怎樣!敢有什麼意見!」

    嘖,兩方交戰關他什麼事?歐陽連忙甩開她的手。「我不做池魚,別害我。」

    柯帝士怒目瞪向和莉亞卿卿我我的男人,才像發現什麼事似的大叫:「你就是那個和她一起上頭條的男人!」就算報紙把他的眼睛反黑他也認得出他。「你知不知道她足足大你十來歲,妖瞳歐陽!」

    「你……」他知道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不想被拆穿就別再和她交往。」柯帝士丟出威脅。

    「如果我執意和莉亞交往呢?」是他激起他的火氣,可不是他主動挑釁。「你不該派人調查我的身份,就算你是紐約黑幫的大老也一樣。」要玩是嗎?那就玩大一點,呵,柯帝士。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來自黑社會!」莉亞大叫。而且還是紐約黑幫!上帝啊!「你騙我!」

    「我沒有。」搞什麼鬼,這一團亂是怎麼回事?柯帝士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勢好像逆轉百下。「我說他是黑社會的人,不是我。」

    「歐陽說你是你就是!」

    「你就寧願相信他的話不願意相信我說的?」這女人真是可惡:「我說他是黑道份子,是亞洲有名的黑道份子你聽懂了嗎?笨女人!」

    「他是不是跟我沒關係,重要的是你騙我,你從沒說你是黑道份子,上帝!我竟然跟一個黑道份子……」她抱著頭,怎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麼糊塗。

    「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你……」

    一下子,爭吵的焦點又轉向了,也因為這個轉向,讓歐陽這條池魚得以解脫,走到Shadow身邊。

    「我們離開好嗎?」摟她入懷,他小聲在她耳邊問道。

    「嗯。」她合作地點頭,同意離開。

    炮火連連,兩方主帥都沒發現戰場只剩他們兩位,仍然炮聲隆隆地轟炸對方。

   
    她第一次仔細觀察他的房子。

    以黑曜巖為材質極盡浮華奢靡地裝潢室內所有牆面,構成一個烏黑卻閃閃發光的詭異空間,結構佐以投射燈般直接的光線加上複雜的散射原理,使得這樣一個詭譎的空間顯得比一般房捨明亮。

    在這樣一處詭異的空間裡,她卻意外覺得安心,情緒也穩定了些。

    銀色的長發取代黑髮披散在他背部,偽裝的隱形眼鏡也取下任由奇妙的紫眸流動主人的神采,看著他朝自己走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種可以安心倚靠的感覺,尤其是當他把手上的杯子放在自己掌心的時候。

    「又是熱可可?」她不怎麼厭惡地說。

    「要喝其它的等滿二十歲再說。」

    無言啜飲一口,他沖泡的可可總是能帶給她暖意,當她為事情感到心寒的時候,就格外想喝他泡的可可。

    不一會兒,她手中的杯子我見底。

    「我還可以再要一杯嗎?」

    歐陽揉揉她俐落的發輕笑。「要喝多少杯我都會泡給你喝。」

    她捧看杯子伸向他。「再來一杯。」

    「沒問題。」他笑著接下杯子,又走進廚房。

    她照例跟在他身後,坐在分隔廚房與客廳打空的牆邊一把椅子上看著他的動作,來了幾次,每次都是這樣,他習慣了,她也習慣了,看著他替她泡可可的背影,心頭總覺得暖暖的,很少有事情會讓她心頭髮熱,就連和母親相處都很少有這種情況發生。

    她的感情太淡,她自己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還是會被刺傷呵!

    「他說你是黑道份子。」在爭吵中她聽見柯帝士這麼說。

    歐陽放下手邊工作,雙手撐在流理台上。「你在意嗎?」

    他轉身,倚靠在流理台邊。「如果我說我是,你會馬上離開嗎?」

    「為什麼?」她完全沒有一絲遲疑地反問:「有什麼理由要我離開?」

    「又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你願意留下?」他又問,似乎在玩一種發問遊戲,雙方的問題一同地繞著主題打轉,就是不肯正面針對主題。

    低頭想了一會兒,她抬起小臉難得坦率地看著他。「你泡的可可我還沒喝完。」

    「哈哈哈……有沒有人說你是個聰明的小魔鬼?」

    「你說了。」小魔鬼?她皺鼻接受這個名詞。

    他轉身,再轉回來面對她時手上多了一杯熱可可。

    交到她手上,他的手卻托著她的不肯放。「我是。正如他所言·我是來自台灣的黑道份子。

    「既然是黑道份子為什麼能安然出入境?」她不懂。

    「我擅長偽造,一個鐘頭內做五本假護照沒有問題。」既然說了一部分,乾脆全盤托出:「我利用假護照『回』到美國。」

    「你做的是美國護照。」

    「聰明。」他鬆手,讚賞地拍拍她的頭。

    Shadow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溫暖的感覺不見了,從他鬆手放開她就不見了……

    「你……可以再握著我的手嗎?」她問,一雙冰冷的藍眸透明地傳達一抹請求,彷彿在告訴他別拒絕她的請求。

    「你不排斥我是黑道份子?」

    她搖頭。「排斥你就等於間接排斥我自己。」

    再度走近她,紫眸裡的溫柔此時再明顯也不過,淡粉幾近透明的紫色映在她藍眸裡是美麗的顏色,其實,她真的覺得他的眼睛很漂亮。

    歐陽一手拿過她手上的可可,一手抱起她,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歐陽?」

    來到客廳沙發坐下,他讓她坐在大腿上,將可可還給她,雙手圈住她腰身。「這樣不是更好?」

    這時,熱的不再只是她的心頭。

    「全身暖呼呼的……」她咕噥,又啜了口可可。「你總是暖呼呼的,好像火爐。」

    「是嗎?」歐陽享受與她相依偎的感覺,沒啥在意地應道。她的身體小小的、軟軟的,抱起來很舒服。

    「嗯。」感覺胸口的頭顱輕點,他聽到她的回應。

    「不問我嗎?」

    「問什麼?」她抬頭,視線膠著在他的下顎。

    「問我為什麼走入黑道。」不敢看她,怕自己一時情動會嚇著她;矛盾的是,現在他正抱著她——世上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看來他為自己找來一個取名柳下惠的遊戲。

    「我為什麼要問?」

    「說的也是,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你問這麼多又有何用。」他都快忘了,忘了她是事不關己不過問的女孩子。

    諷刺的是,他們現在靠得比誰都近。

    她挺直背瞪他,眼裡淨是指責,責怪他方才說的話。「我不問是因為那已是過去的事,問了又能怎樣,更何況它改變不了我們,既然一點效益都沒有我又何必問。」走到這步,走到今天兩人這種的相處模式,就算她再笨也知道彼此之間有著什麼樣的聯繫,他真當她是小孩子嗎?

    倏忽間,他心頭沉甸甸的愁雲慘霧被她一陣如龍捲風般的話捲去千裡遠,黯下的紫眸又回覆了生氣。

    「你這個聰明的小魔鬼。」情終難抑,他咕噥一聲,終於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吻她。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6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8 AM

第六章

    唇貼著唇的感覺如何?

    結論:並不壞。

    一吻結束,Shadow眨著雙眼,隻手撫上自己的唇——熱熱的。

    好甜。歐陽只想得到這兩個字。

    不知道是可可的味道還是她的唇當真如此芳香,嘗起來溫熱香甜,讓他忍不住想再嘗看看,只是她頻頻眨眼的模樣像個嚇壞了的純真稚童。

    他……是不是駭著了她?

    「我——」才起了個音,末竟的話全被她主動吻上的唇給吞沒,紫眸詫異地瞠大,不敢相信她會這般的主動。

    他的唇也好暖和,Shadow欣喜地發現到這一點,原來他全身上下都像火爐,暖烘烘的,令人好舒服。

    就不知道嘴唇裡頭是不是也……

    她——「唔!」歐陽訝然啟唇,來不及呼出驚訝,滑溜的丁香小舌像蛇般溜進他口中,探入深處,無知地挑動他的慾望,他甚至無法想像她對感情再單純也不過的性子怎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出現。

    熱熱的!呵,他的嘴裡也是熱熱的。

    拿著杯子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托住他的頭抱著不放,堅持不肯放過他,吻著他,她覺得好溫馨。

    他卻無法止住她的侵略——老天,他竟然用「侵略」兩個字來形容她的舉動!歐陽倒向沙發,Shadow也跟著壓在他身上,兩片紅豔的薄唇仍執著在他唇上游移,固執得很。

    「Sha……Shadow!」終於,他在還來得及踩下煞車時拉開她,喚回她的心神。「你清醒一點!」

    清……清醒?像有了回應似的,她遲緩地貶了貶眼,然後用力甩頭。「我做了什麼?」

    他吁了口氣地坐起身,仍將她抱坐在大腿上,動手整理被她解開的上衣。「你差點毀了我的清白。」他的口氣像在說笑話。

    「我?」

    他點住自己在她生澀又吻又咬的吻技下引起微微疼痛的唇,可憐兮兮地瞅著她問:「又紅又腫吧?」

    看了一眼,她困難地點了個頭,似乎想起之前自己做了什麼。「抱歉……」

    拍拍她的頭,他愛憐地將她摟入懷裡,「好一點了嗎?」會有剛才失控的舉止想必她自己也很意外吧。

    「我好像有點反常?」

    「因為柯帝士說的話吧。」不用想他也知道。

    低垂的螓首抬起,訝異他怎麼會如此瞭解她。

    他聳肩,淡淡說出觀察後的心得:「你是他的女兒。」

    他會知道她也不應感到意外了。「嗯。」

    「還是被他的話剌傷了吧。」雙臂加深了力道,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抱能將她受傷的情緒撫平。

    沒有開口,也沒有反應,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的點頭。「我不喜歡被人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那我閉上眼睛當作沒看見不就得了。」拍撫她的背脊,他試圖讓她平復情緒。

    Shadow笑了聲,親密的偎進他懷裡,貼得更緊,彷彿這麼做她就有勇氣做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敞開心胸接納一個人,告訴他,她一直深藏的心事。

    「很好笑吧,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也一直以為莉亞是和別的男人生下我,所以一直很討厭我,雖然只在一場宴會上匆匆一瞥,但我知道,他一直很討厭我。」

    「莉亞並不曉得我已經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她瞞著他是因為心裡明白如果他知道了,她將被迫遠離模特兒這個圈子,當時才剛懷了我的莉亞怎麼可能甘心將努力獲得的一切拱手讓人,所以她瞞著他生下我,讓他誤會我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也無所謂;相反的,也許正為如此,他們倆彼此多了一個互相仇視的理由,以一種奇妙得讓我都看不懂的形式過各自的生活,莉亞的緋聞不斷,他也是;但是,兩個人的緋聞都是假的,都只是一群無聊記者的小道消息和臆測——」

    「他們兩個——都對自己不誠實,不肯承認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以為避不見面就什麼事都沒有。」這是她的結論。

    「所以你努力讓他們有機會見面。」他終於明白她要他偷取暗夜撒旦的用意何在。

    「誰知道莉亞和你的頭條有這麼大的功用。」水藍的星眸視線落在地板上,先是唇色上揚,慢慢地咧開嘴,不一會兒是咯咯的輕笑出聲。「看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靜待她接下來的反應,瞭解她的笑並非出自真心。

    才幾歲的女孩啊!他嘆息。

    「早知道會這樣,就應該讓你和莉亞早點上頭條才是。」咯咯咯,她一直笑,笑自己費了好大的勁才得到珠寶展示場保全人員的輪值表,現在都沒用了。

    歐陽仍然一語未發,等她盡情宣洩完她的悲傷,他知道她不會哭,骨子裡的堅強說什麼也不容許自己哭。

    唉,這聲嘆息為的是她太過固執的堅強。

    「他們真是天才。」她自顧自的說著,此時,孤獨、落寞再也藏不住,掙扎擠在兩邊小小的肩膀上,讓肩膀因過重的負荷下垂著。「一個是為了事業寧可苦著自己咬牙撐過,一個是拉不下臉說在乎,反而寧可放走自己最在乎的女人,結果呢?累了我這個跑堂的小斯——上帝真會捉弄人是不?讓兩個脾氣一樣剛硬的人湊在一塊兒,明明分開卻想在一起,想在一起又不想示弱比對方先提出來,一拖就是十九年,把所有的青春歲月都拖垮了。」

    靜默地聽著她的話,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開始惱起她那兩個混沌十幾年的雙親,他們的年齡是長在狗身上了嗎?自己的事攪和不清就算了,還牽連到無辜的她,才十八歲的女孩啊!他們怎麼忍心將自己的陳年往事丟給她來解決。這年紀的她應該快快樂樂,高高興興度過每一天才是,他為她抱不平,一雙手臂不由得更加緊摟著她,捨不得放了。

    他的影子公主被壓在兩個白疑大人的陰影下難怪會不見天日,會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光。

    「忘了那兩個笨蛋,他們不值得你為他們設想。」他們才該是為她設想的人,偏偏一點責任也不盡,反倒讓她扛下一切,被迫放棄快樂的權利。

    莉亞對她的磨練自認是為她好,實則只是一種虐待!

    柯帝士不肯放下身段堅持那該死的自尊心,造成她不得不在母親生存的環境下打滾,無從選擇!

    她的雙親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自私!他氣極、惱極了。

    「算了。」就當是她欠他們的。「誰教我放心不下呢,回去看看他們,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徒勞無功,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又白費了。」

    歐陽食指勾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撫過她細緻的臉頰,她眯眼的表情像在享受他的撫觸,只是眉宇間,仍有濃濃的憂愁。

    「不會的。」壓低唇吻平她眉心,他安撫道:「你的努力不會白費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猜想,如果莉亞真的在乎她的女兒,應該會在柯帝士嘲諷Shadow身世的時候告訴他事實真相。「你要現在去見他們嗎?」

    低下頭,她沉默好一陣,復又抬頭。「為什麼要對我好?」他不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而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對她特別的好她當然知道意味著什麼,她會接受是因為知道自己需要他待她的好,需要他對她的關切;但他需要什麼?從她身上他能獲得什麼?「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

    他聳肩。「我沒特別想要什麼。」如果有,可能就是她真心的笑容吧,他一直沒看過她真正開心的笑容。

    「那為什麼要對我好?」

    「對一個人好要有原因嗎?因為暗夜撒旦、因為你有趣、因為我無聊,對你好需要理由嗎?我只是想對你特別一點、想讓你多在乎我一點、想看你開心一點、想要你過得抉樂一點,奇怪嗎?我就是這麼想,沒有道理可循。」

    「那我可以嗎?」

    「可以什麼?」

    「可以對你多使壞一點,可以對你多依賴一點,可以對你再靠近一點、可以對你再任性一點——我,可以嗎?」

    「為何不?」他張開手臂,咧嘴笑看著她。「歡迎蹂躪。」

    烏雲漸消,影子公主啟唇笑了,倒進他胸口,雙手緊抱住他,第一次有雙腳真的踏在地面的感覺。

    在他的懷中,她感覺有光的存在是件幸福的事。

    因為他的光,好溫柔、好溫柔,讓她不用擔心自己會因強光而形銷骨毀。



    重新踏進飯店1701號房,他們看到兩個垂頭喪氣、一語不發的長輩。

    「你們吵完了嗎?」Shadow開口詢問兩人,一臉漠然。

    「Shadow……」莉亞抬起臉,又是疲憊又是慶幸,疲憊的是和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嘶吼過度,慶幸是女兒還回來看她,她以為這次女兒不會理她了呢。

    聽到聲音的柯帝士也抬起頭,微微泛灰的鬢髮讓他看起來有些頹喪,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而顯得無措。

    他剛剛還指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叫罵……老天,他犯了多麼大的錯誤。

    「事情都吵好了嗎?」

    「嗯。」兩個長輩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面對她好像正面對自己的母親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Shadow看向自己的父親。「你知道莉亞的緋聞都是假的?從你之後沒任何人走進她的生活——當然,除了我之外?」

    柯帝士沮喪的點了點頭。他剛才說得那麼難聽,女兒恐怕是不會原諒他了。

    她又轉頭問著母親:「你知道他的花邊新聞和你一樣都是記者的揣測,沒有真憑實據?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還是會嫉妒、在意?」

    莉亞也點頭,怎麼辦?女兒的聲音聽起來好冷,是不是不原諒她了?

    「你也知道我不是莉亞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柯帝士聞言、壯碩的身子微僵,困難地點頭。

    「你也知道他除了你沒有其它心儀的對象?」

    莉亞頓了頓,咬唇點頭。

    那這場架還吵得挺有成就的,Shadow心想,這結果不算失敗。

    她雙臂互抱在胸前,背微倚靠陪在她身後的歐陽身上,藉由他釋放自己沉重的嘆息。「既然事情都講開了,你們現在決定怎麼樣?」

    「我……」兩人不約而同抬起頭,對望了一會又看向她,無言地表達濃濃的歉意。

    這句話不應該由他們的女兒問才是,本來就該他們自己解決,可是……雙方又都是脾氣倔強的人,不甘心比對方早一步臣服,才一直拖著,一拖就是十九年,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談開卻又放手讓它錯失。

    如今,想後悔都來不及了,他們共同的女兒已是十八歲的少女,而且成熟到足以決定自己的路,不受他們拘束。

    那麼,當他們做下了決定是不是女兒就會離開?這個疑問的恐懼莫名出現在兩人心裡。

    「你們只要做你們想要的決定就行,不用顧慮我。」

    「但是……」兩個人的默契好到同時開口說了同樣的字眼,互望一眼後,又都沉默不說話。

    這樣子要騙別人他們倆感情不和睦實在太難了吧。歐陽在心裡嘆了聲,真是製造麻煩的兩個大人。

    「不要把照顧她當成你們的責任,我想這樣比較好下決定吧?」雙手握住她雙肩,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他們。

    「你說的是什麼話!」柯帝士立刻站起來吼了,他就是看他不順眼,之前是搶他的女人,現在是想搶他的女兒!「你不是和莉亞——」

    「拉格!」莉亞也站起來,他那顆腦袋到底是笨到什麼地步,她怎會看上這種男人。「我跟他的消息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可是他一下子針對你,現在又針對我的女兒,這種男人說的話我能相信嗎?」

    又來了,歐陽真有股衝動想摀住耳朵拒聽噪音侵擾。

    「很高興你承認我是你的女兒,柯帝士。」Shadow的聲音介入戰場,立刻擺平了再次開戰的可能性。「但就如歐陽說的,我不再是你們的責任,我已經過了被捧在手心呵護才能成長的年紀,如果你們早幾年靜下心面對彼此,或許我還會期待,期待有個——」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抿緊唇不說。

    「繼續。」歐陽改握為摟,將她摟抱在胸前,透過胸與背的交貼傳遞他的支持。「不要把話放在心裡。」

    「你放開她!」柯帝士忍不住又吼了。看了就剌目!妖瞳歐陽是對她女兒做了什麼,讓她這麼依賴他,可惡!

    「我本來是期待有個家的,本來是期待有一對父母,雖然常吵架,但感情還是很好,我本來也期待有弟弟妹妹可以一起玩耍談心的,但是愈長大就愈發現世界不可能那麼美好,我也接受期待落空的事實,只是——」小手握著抱摟自己的手臂,她才更有勇氣將心底的話說出口:「只是你們還是不能忘記對方是不是?既然如此,何不老實承認,重新開始,把拖了十九年的空白補回來;而十九年前我是不存在的,現在你們要補足這段時間,我更沒有理由存在了不是嗎?所以——」

    「Shadow!」莉亞突然打斷她的話,神色激動地搖頭說:「你不會想離開我的,是不是?」

    「我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點受傷的眼神對上母親的藍眸,她還是一樣漂亮,還是美豔不可方物的莉亞·嘉烈德呵。「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有兩件:一個是你的事業,一個是你隨身攜帶的照片,如果照片可以變成真人,為什麼你要錯過這個機會呢。」

    「你隨身攜帶我的照片?」柯帝士問,無形中他的嘴唇咧得大大的。「你帶著我的照片?」

    「我……」她下意識抓緊皮包,嘴硬道:「我才沒有!」

    他會信她才怪!這女人就愛逞強。他一把搶過她的皮包打開。

    「還我!」她上前欲搶回。

    「你又騙我。」他晃晃夾在指間的照片,十分得意。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莉亞慌了,隨口吼出:「你不也把我的照片放在皮夾裡!」

    她怎麼知道?柯帝士下意識探向自己的皮夾所在。

    原來——他也是!

    這下搶東西的換成莉亞了,一場槍戰下來,她搶到他的皮夾拿出自己的照片,得意地瞅著看,嘴裡頻頻哼笑。

    天!歐陽低下頭靠在Shadow的發頂,直嘆氣著。「這兩個老人家啊……」

    Shadow當然知道他所歎為何,只能苦笑。「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撮合他們的原因了吧。」

    感覺發頂上的頭向下點了點,她微微咧開嘴淡笑。

    「我怎麼看都不認為這兩個是你的親生父母,根本完全不像。」脾氣火爆的兩人怎會生出冷靜如斯的她?是不是遺傳基因出了什麼問題?

    「物極必反吧。」她只能這麼說。

    「所以你才這麼辛苦。」

    「我天生勞碌命。」她現在也懂得自嘲了,藍眸投向再開戰場的雙親,這場架是不會有什麼殺氣的,她毋需擔心。

    「要離開嗎?」他問。

    「嗯。」她點頭,想早點回去再喝一杯熱可可。

    「那我們就走吧。」他笑著,沒有偽裝的紫眸含著安撫的溫柔看著她,突然想起莉亞看到他這模樣時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柯帝士對她而言的確很重要,所以她才看不進其它男人。

    那麼——「你會看著我不把其它男人放在眼裡嗎?」他突然有此一問。

    「呃?」她楞住,訝異他的問題。

    「你會嗎?」

    奸詐的冷笑輕揚,她回道:「要視情況而定,如果我還是模特兒經紀人,我必須找到合適的男模特兒搭配莉亞。」

    「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開心一分鐘的!歐陽咬唇氣惱。「你存心不讓我高興就對了。」

    「答對了!」她坦言:「誰教你整天閒閒沒事做卻過得如此開心,我看不過去。」人生就是要有些煩惱才算人生,他太快樂,有點教人眼紅。

    「你……」輸了輸了,他怎麼會替自己找這罪消受,咬牙悔恨為時已晚,這般不甘心的怨氣要發在誰的身上才好呢?嗯……

    那廂的爭吵聲不停吸引了他的注意,呃——有了!

    「柯帝士!」

    「做什麼!」聽到一個後生小輩叫自己的名字,柯帝士惱怒瞪過去,把從莉亞那得來的怒氣射向無辜第三者。

    「看著哦。」他笑容可掬地抬高Shadow的下顎,低頭就是一記法國式熱吻,回報上次她的主動,順便氣氣這個囂張的老男人。

    「你……」柯帝士看傻了眼,兩隻眼睛像銅鈴一樣,呆在原地瞪著熱吻中的小情人。

    一吻結束,歐陽呵呵直笑。「好甜呢!呵呵呵……」說完,他摟著Shadow踏出房間大門,一路長笑到底。

    呼——怨氣轟出真是身心愉快啊,呵呵。

    唔……氣惱指數飆到最高點,柯帝士反身吼向身為母親卻不盡職的莉亞。

    「你你你!你竟然隨便讓一個男人欺負我女兒!」

    「你女兒?哼,搞清楚,她是我女兒,我喜歡她跟歐陽在一起怎麼樣,你有什麼資格過問!」

    「你你你……」

    「我怎樣?你才……」

   
    好半晌,他才聽見一直盯著可可的熱氣的Shadow說話的聲音:

    「其實我並不喜歡在這圈子裡生存。」

    歐陽一聽,當然是喜上眉梢。

    「——可是,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制得住莉亞。」

    高興得上揚的銀眉瞬間又垮了下來,果然應了她從不讓他高興一分鐘的話。

    「你老是弄得我忽喜忽怒,真的快成瘋子了。」他不滿地抱怨道。

    「你不早就是了嗎?」她捧著杯子縮進他懷裡。「你曾說過你是瘋子。」

    「對,」他承認。「可是我發現你比我還瘋,別忘了當初是誰硬在我頭頂冠上小偷的帽子,還要我去偷暗夜撒旦。」

    「你為什麼要偷它?」

    「我不是小偷。」第幾次,他無力地為自己辯白。「我沒有要偷它。」

    「可是你對它很感興趣。」抬起頭,她喜歡以這個角度看他。

    「我說過我擅長偽造不是嗎?」見她點頭,他笑了笑。「偽造並不單只有護照這種小東西而已,舉凡名畫、珠寶、紙鈔、服飾、雕塑品都可以是偽造的對象。」

    「暗夜撒旦也是。」

    「沒錯,它是偽造界一直無法重制的珠寶,它的基座雕工精細複雜,鑲嵌的寶石琢磨技巧又與一般手法不同,再加上複雜難辨的設計,它一直是偽造界的挑戰,如果不是柯帝士將它推上世界舞台,我們早都以為它已不存在。」

    「所以你還是想要它?」

    「說不想是騙人,但它已不重要。」最重要的就在身邊,其它的他早不在乎。

    「那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

    「你說呢?」像拿玩具老鼠逗弄一隻貓似的,他存心吊她的胃口。

    可惜,她實在聰明得不像十八歲的女孩,聽出他逗弄的意味濃厚,她選擇不再開口,低首啜著可可,就是不理他。

    天性愛玩的歐陽怎能忍受這般境遇?他開口問她:「怎麼不繼續問下去?」

    「你不想告訴我,我又何必問。」她的口氣充滿嘲諷的味道。

    果然。一口氣嘆在心裡,是誰把她教成這個樣子的。

    「一點都不好玩。」他咕噥。

    「我又不是你逗弄的對象。」她才沒好心到見不得他面露不滿,事實上,她自己就是他每回不滿的來源,早習慣了,甚至會故意製造他的不滿,存心見他蹙眉。瞧,她多壞心呵。

    呵呵,她喜歡看他高興的臉突然垮下來的表情,仰首凝視的角度不見,視線掃過他的唇停駐。

    他剛剛吻了她……Shadow突然想起在飯店的事,他的吻……

    「Shadow?」感覺坐在大腿上的人兒有了奇怪的動作,他低頭,正好迎接她貼近的唇。「唔!」又吻他!

    「你剛剛吻我,所以我要吻回來。」不是理由的理由說出口,她已無暇顧及這麼多,吻上他的同時,她的腦子是一片混亂,但很舒服。

    「你在玩火——唔!」在換氣的空隙間他提出警告,被她以吻駁回。

    客隨主便,歐陽只得替她拿過杯子免得她燙傷,然後任由她在自己唇上肆虐。

    老實說,感覺並不壞。

    一會兒,柔軟的唇離開他的,一雙紫眸含著笑意看她一臉問號的表情。

    「怎麼了?」才開口,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你沒有發抖。」

    「發抖?」

    「剛才你吻我的時候我有發抖,像觸電一樣,但是我吻你時你卻沒有。」她不滿地嘟起嘴。

    「因為你方法不對。」放下杯子,他抱住她腰身一摟,調整好彼此的距離——方便親吻的方式。

    「方法不對?」她復問,像個好學的乖孩子。

    「你應該這樣——」他低頭,克制不住狂潮般的情慾翻湧吻上她。

    是她點的火,不能怪他;是她要問的,不能說他好色;是她主動吻他的,不能指責他欺負她,是她……真的好甜……

    所有打退罪惡感的理由全在她香甜的唇舌間灰飛煙滅,唔……管它什麼理由,他就是想吻她。

    「這樣嗎?」輕齒他探入嘴裡的舌,她咕噥問道,跪起身壓下他,舔舐他的唇。「還是這樣?」

    「都可以……」止不住濃烈的喘息,抱摟她細腰的大手早不知何時壓在她背脊,將她按進他懷裡。「你是個好學生……」

    「是嗎!」她笑了,笑容裡有一抹成熟女人的嫵媚,不知不覺間,她已有了女人的韻味。

    是因為他嗎?歐陽想,非常高興自己是讓她顯露嫵媚姿態的男人。

    「當然是。」唇與唇在芳香的吐息中交談,欲重新貼上時——

    砰的一聲!隱藏式大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以只有黑街人知道的方式開啟——狠狠踢踹到牆壁發出偌大聲響。

    歐陽起身,看到來人,不免一臉的訝異。

    「柏仲?」這傢伙竟然會找他!

    奇也怪哉。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8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8 AM

第七章

    費了好大的勁才將精明的Shadow哄進房裡,一回頭,便看見柏仲拿著酒瓶仰頭猛灌,任由酒液流下唇角,模樣狼狽不堪。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歐陽的聲音惱怒得很,完全不同情平日一見面即吵翻天,如今反而一臉憂愁傷心的夥伴。「想得美。」

    「不原諒?」柏仲像還沒睡醒一樣,淡淡瞥他一眼又仰首灌酒,一大口飲盡,又開口:「多你一個又何妨。」不原諒……她不原諒他……他也不原諒他……全世界的人都不原諒他!

    「喂。」他把自己當蟋蟀在灌嗎?歐陽皺眉看他一臉失意加上抓起酒瓶往嘴裡倒的模樣——「你該不會失戀了吧?」

    失戀!兩個大字硬生生敲進柏仲心裡,狠狠扎痛他的四肢神經,一字如一針再準確不過地扎進痛穴,痛得他連叫喊的能力都沒有,只能靠酒精麻痺自己。

    真的失戀了。歐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先前兩人的嫌隙變得微不足道。「對象是誰!」

    才問出口,他就被一雙飽含怒氣的綠眸瞪退好幾步。

    「喂,我只是關心你才問,又不是要笑你。」雖然兩人曾吵架,也曾說過這輩子不要再見到對方,但是遭遇困難時——到底還是兄弟,也是好哥兒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原諒我……」久久,在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空隙間,他說話了,卻說得語無論次,任誰也聽不懂。「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我……」

    事實上,他也無法原諒自己啊!他是導致她不幸的元兇,他是扼殺她人生凶手!他——是——凶——手!

    無法控制滿身的暴戾與失去她的劇痛,也恨自己恨到雙手握拳連擊吧檯檯面,拳勁之強,強到黑曜巖材質的檯面有了裂痕,且隨著他每一拳的落下而擴散,一拳一拳,他凌虐無辜的檯面,也凌虐自己的手。

    「為什麼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記不起來!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是你。」他什麼情況都不知道怎麼能回答他?不覺得自己問得太蠢了嗎?他是難過到失去理智是不是?

    綠眸陰森森地瞪向歐陽,大有打一架的氣勢。「我沒有問你。」

    歐陽偏不怕死地看看左右。「這裡除了你和我沒有第三個,不問我,難道問空氣嗎?」

    「不要惹我。」

    「容我提醒你,是你自己找上門的。」

    「該死!」此話一喝,柏仲踉蹌著腳步衝向他,出手就是一拳,拳勁重得讓他幾乎是飛撞上身後的牆壁,發出砰然大響,最後無力地滑坐在地上。

    「你這……」他何其無辜!為什麼要做這傢伙的出氣筒?「你這混帳!沒事就跟我吵架巴不得一輩子不相見!現在有事又找上門把我當出氣筒!你……王八蛋!」罵出口的同時,他翻身躲過柏仲落下的第二拳,雙手撐地向後翻,俐落地重新站穩。

    「閉嘴!」又一拳,歐陽仍是閃躲。

    「你分明討打!」抽出慣藏在腰背的匕首,歐陽一個撲身上前,側低上半身躲過柏仲如流水般的前進攻擊,轉眼間,在他的手臂劃下一道血口,傷口不深,只是為了讓他冷靜而已。

    一個錯身,兩人已不知相互攻擊多少次,分立兩方後,彼此都可看出氣息不穩的態勢。

    歐陽站在客廳與吧檯之間,柏仲則是站在靠近牆壁死角處,任由傷口流出鮮血滴落黑亮的地板,污染地板的光澤。

    「這樣你滿意了嗎?」失魂落魄得連他的攻擊都擋不了,夠丟臉了吧。「鬧夠了吧?」

    「我……」退了兩三步,柏仲挫敗地倚上牆壁,任高碩的身體狼狽滑坐在地上。一點也不痛……我連痛都感覺不到……一

    聞言,歐陽跟著難過地皺起銀白勝雪的雙眉。「她對你很重要?」

    柏仲點頭。「很重要……」就在目光交流的一瞬那,他無法自拔地迷戀她,無法克制自己接近她、擁有她,誰知道……事實竟如此傷人!

    「……幫我催眠。」他決定,決定找回過去!找回那段失去的記憶!

    「咦?」

    「我有一段時間的記億是一片空白,我要你幫我找回來。」

    「你?」他怎麼不知道。「認識你這麼久怎麼沒聽你說過?」

    「沒必要。」多簡單直接的答案哪!

    歐陽翻了白眼。「既然沒必要現在又為什麼要找回來?」

    他沉默,痛苦地仰首以頭敲上牆壁也不覺得痛。好一會兒,歐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就聽見一陣痛苦的聲音如是道:「為了讓自己更痛苦。」

    「你有病!」歐陽斥道。「你還嫌自己現在這模樣不夠痛苦嗎?」

    柏仲搖頭。「不夠。比起她,永遠都不夠。」

    歐陽嘆口氣,走向夥伴,陪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這樣的自虐能讓你得到什麼?為了贖罪嗎?」

    柏仲低頭凝視雙手,頻頻搖頭。「不,永遠無法償還。我……毀了她一生!你懂嗎?我毀了她!」將臉埋進雙手,厚實的雙肩終於忍不住顫動,悲傷難過得無以復加。

    她的痛……是他造成!是他一手造成!如果不是他背信、不是他忘記承諾她不會……不會是如今這樣……不會……

    「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柏仲!」歐陽拉住他自殘的身體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該死!一個女人竟把他的開朗性格徹底顛覆,魔力巨大如斯,教他怎麼不感到驚懼。「冷靜點!」

    綠眸含著透明的水氣瞅住夥伴,他要求:「幫我找回那段記憶。」

    「好讓你更痛苦?」歐陽輕聲道,語氣頗多不願。「如果我不呢?」

    森冷的視線再度纏上他,柏仲抿了抿唇開口:「不要逼我。」

    「我才想求你不要逼我。」要他幫他過得更痛苦,這種事他怎麼做得出來。「你的要求我絕不答應。」

    「歐陽!」

    他還是搖頭。「恕難照辦。」利用催眠找回記憶這事他不是沒做過,應亭的女人之所以能記起不堪的過去也是因為他徹夜為她催眠喚醒記憶的結果,但是——他得到什麼?讓一對有情人差點因此錯過,這件事已經足夠他警惕了。

    「你——」

    「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他打斷柏仲的話。「如果想折磨自己,不要找我們這些夥伴幫忙,我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你折磨自己,如果你真想自虐,為什麼不自己去找回那一段過去?」可以的話,也許痛苦會往找尋的過程中消減,不冀望完全全消失,至少應該能減少一些。

    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如果這句話還有一點道理的話,要他自己去找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了吧,他想。

    「你到底幫不幫?」柏仲又問。

    「不幫。」他才不要做讓夥伴痛苦的事。「你現在這樣看在我們眼裡已經夠痛苦了,難道還不夠嗎?」

    幾乎是立刻的,他看見柏仲搖頭。天!他怎麼那麼固執!

    「如果不想你房裡那個女人死的話,你最好幫我。」威脅的話出口,他早不管眼前的人是自己曾出生入死的夥伴。

    她的走,連他的心、他的良知也一併帶走了……

    「柏仲!」不敢相信!歐陽瞠大紫眸,不敢置信眼前這人是他認識的柏仲。

    「我說到做到。」重新站起來,陰森的綠瞳明白看見歐陽的氣憤卻——什麼感覺也沒有。

    歐陽嘆了口氣,退了好幾步,直到他的腿碰到沙發椅背,抬手撥了下銀發,他聳肩道:「隨你,只是麻煩你殺了她之後順道連我一塊解決。」

    他的話讓柏仲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像在詢問「她對你有那麼重要」似的。

    歐陽邊搖頭邊笑著,「沒有她會覺得這世界就不好玩,與其這樣,倒不如去有她在的地方,麻煩你了。」

    「我知道了。」他移動,目標不是房間裡的Shadow,而是大門。

    「喂,你不是要動手嗎?」歐陽叫住他。這樣他能動手嗎?

    柏仲停下腳步,回頭揚起不算笑容的苦笑,「能動手嗎?」不願背棄友情也不願背棄愛情,他的答案完美得教他自己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你的朋友?」耐心等待,直到房門外以她聽不懂的語言吵架聲音停止好一會兒,Shadow才自作主張走出來,一走出來就看見歐陽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任由長發散落地面、雙腳掛在椅背上有一下沒一下晃動的奇怪姿勢。

    「夥伴。」他糾正。是不是該聯絡適由他出面?他暗忖,柏仲的樣子像失了心魂一樣,比他這個瘋子還可怕。

    「夥伴?」

    「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

    「出生入死?」多深奧的字眼哪!

    理解她的疑惑,他罵自己粗心大意。

    她不瞭解他的世界,突然這麼說也難怪她不懂。

    招招手,他示意她靠近。

    Shadow難得配合他的動作走近他,立刻被他粒來用同樣奇怪的姿勢臥躺在他身上,只是腳不夠長,只能垂靠在椅背。

    「你——」

    「我的世界遠比你的複雜得多,在那個世界裡我有一群夥伴陪我生、陪我死、陪我度過每一天。我們不是親人,但我們擁有比親人更重要的聯繫,即使分居各地,即使不再相聚,我們還是一體,還是共患難、同甘苦——這樣說你懂嗎?」

    她搖頭。「我不懂,我從沒有過像你說的這種朋友。」她的世界在來不及和同年紀的人相識便被隔離在大人的世界,還來不及學會與同儕建立友誼的時候便在大人的世界中學習如何生存,她是被丟在原野未經教化只能靠自己去體驗的小獅,長年造成的疏離致使她至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

    她的說法讓他心痛,突然想起如果此時的柏仲沒有他們這一票夥伴會是怎麼一個狼狽樣。

    「幸好他還有我們。」他嘆道,以中文呢喃。

    「你說什麼?」她聽不懂,只好問他。

    「沒什麼。」他笑看摸摸她的頭,這幾乎已變成一種習慣,總在有意無意間將她當一個小孩看待,如果被別人恥笑是光源氏他也只有認了。

    「歐陽。」不自主地偎近他,總覺得他現在有些失意、有些冷,是不是剛才和那個他口中所說的夥伴吵架的結果?

    「嗯?」

    「你沒事吧?」

    「……沒事。」這種事告訴她恐怕也沒有用吧。

    「你騙人,你心裡明明有事。」

    唉。「我是有事,但這不是我或你能解決的事,所以說了也沒用。」啊……他怎麼學起她的用語來了。「真是的,被你傳染了。」他失笑,心情重新振作了起來。

    「我傳染什麼給你了?」她怎麼不知道。

    「生意經哪,小鬼。」

    「我哪有!」

    「你敢說沒有?」他反問。

    「我有嗎?」

    「有,就是有。」

    「你——」她側身,小手貼在他胸口撐起上半身,氣皺的眉頭舒了開。「你又笑了,真好。」他還是適合天天掛著一張白疑的笑臉,哀愁、難過,都不適合他。

    當然,偶爾的氣惱是必須的。

    「你是故意的?」

    「嗯,我不想看到你因為別人而不開心。」

    換句話就是——「你喜歡我因為你而不開心?」這是什麼邏輯?

    「這表示你擔心我。」重新趴在他胸前,頭枕上他胸膛,她說得很坦白:「我想要你把心放在我身上不可以嗎?」

    不可以嗎……她似乎常用這種問題索取他對她的好,歐陽想了想,真的幾乎每次都是這樣。而他的答案也總是千篇一律。「可以。」唉!太寵她了。

    「哪,歐陽。」

    「嗯!」再度閉上眼享受相互依偎的歐陽,舒服得連睜眼都懶。

    「我想學中文。」

    「為什麼?」雙眸因為她的話倏地睜開,略抬頭看向提出要求的她。

    「因為你會中文。」

    「這又是什麼邏輯?」慘了慘了,愈瞭解她愈是不懂她腦子是什麼構造。

    「我想用中文和你說話。」也想聽懂你和那些夥伴用中文交談的內容。這一句她默念在心裡。「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唉,為什麼老是張著一雙若有所求的藍眼睛要求他呢?這要他怎麼拒絕?

    「那——」

    「還有啊?」天,真是貪心的小鬼!

    她丟給他一記任性的眼神,才不管他近似哀號的聲音,說道:「我想聽你說你那些夥伴的事情。」

    「你對他們有興趣?」他皺眉,明知道這樣很蠢,他還是會在意她沒將心放在他身上反倒注意起她沒見過面的黑街夥伴。

    「我想瞭解你。」她白了他一眼,像哄小孩子一樣輕哄:「想瞭解他們在你心中的份量,想知道為什麼你會認識他,想明白為什麼你會說他是你出生入死的夥伴,更想知道你的事情——聽清楚喔,我是因為你才想知道他們;如果沒有你,就算他們在我面前,我壓根兒不會看一眼。」

    啊……是不是因為還是半大不小的小孩子所以才能這麼坦率?歐陽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抱緊她不讓她看見自己發熱的臉頰。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他該不該發脾氣?該不該破口大罵?該不該一拳轟上對面男人的臉?該不該立刻走人?該不該……

    所有的該不該到最後念及眼前男人的身份時只能迸出一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歐陽垂視桌上擺放的暗夜撒旦,又抬起頭瞪著對面哼哼低笑的柯帝士·拉格。

    「你來美國不就是為了它?」柯帝士也不避諱,劈頭就是明明白白的條件交換。「回台灣,別纏著我女兒。」

    「就這樣?」果然不出他所料。

    「就這樣,非常簡單是不?」

    歐陽傾身拿起暗夜撒旦頻頻觀看,指腹敏感地撫過每一個基座,紫眸直盯住黑曜巖的切面,好半晌,邊搖頭邊嗤笑地放回桌面。

    「值得嗎?她又不是你的女兒。」他故意這麼說。「你說過的話自己該不會忘了吧?」

    「她是!」這小子存心挑他毛病嗎?「那是一場誤會。」

    「喔——誤會啊。」滿含挑釁的眼眸睨了他一眼,果然惹得這位已呈半退隱的黑幫老大哥氣得跳腳。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都願意把暗夜撒旦交給你換回我女兒了,你還想怎麼樣?」

    「如果你能將兩樣一起給我,我會更開心。」

    「休想!」

    兩手一攤,他投給柯帝士一記很抱歉的眼神。「那我選Shadow。」

    「我不準!」

    「為什麼?」他側著頭,做出「好可愛」的表情問道。

    「她是我女兒!」女兒跟著雙親是再天經地義也不過的事。「我絕不讓你破壞我的家庭幸福。」莉亞已經回到他身邊,現下只差他女兒。

    「家庭幸福?」裝可愛的噁心樣收回,他嘲弄地重複這四個字。「十八年來你可曾想過家庭幸福?」

    「你——」

    「你曾想過自己會有個女兒嗎?所以無論如何貶低自己高傲的自尊心也要讓她們母女兩人回到自己身邊?你曾想過莉亞身邊突然多出來的小女孩會是自己的女兒嗎?你又曾想過這個小女孩不管父親是誰都需要一份長輩的關愛?你可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過她一絲溫暖?還是你丟給她的是一份從她母親那裡轉嫁的遷怒?」

    字字句句,問得他膽顫心驚,歐陽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他斂了怒氣,多了份歉疚。

    他沒有想過貶低自己強烈的自尊,沒想過她會是自己的女兒,也沒想過她需要什麼,更沒想過給她一絲溫暖;更甚者,他還曾經像瞪仇人般的瞪她!

    「所以我要彌補她。」久久,他終於開口:「你帶走她我要如何彌補!讓她回來,否則我絕不善罷甘休。」

    歐陽惋惜地搖了頭。「時機過了。」

    「什麼意思?」

    「她曾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早幾年復合或許她還會期待有個健全的家,但是你們沒有,而她也已過了想有個家的年紀,她已經是個大人,你們的重要性遠比不過我。」

    「你……」

    「我不是存心和你作對。」他聳肩調笑道:「我可不想惹上紐約黑幫,我啊,還想活久一點。」

    「不想死就放開她!」

    「你還不懂嗎?」真是笨啊!「莉亞怎麼會看上你這種男人?」他真懷疑莉亞的眼光有問題。

    「妖瞳歐陽!」

    「叫我有什麼事!」當真存心想氣死他似的,歐陽的口氣還真像只壞心的大黑貓,故意逗弄捕捉到的小老鼠。

    「你、給、我、離、開、她!」

    「不。」答案永遠只有一個。

    「那你就別怪我。」

    「嘖嘖嘖,你真的很固執你知道嗎?」都說了幾百遍,這老頑固還是聽不進去。「我已經說過,她現在需要的不是親情。」而是真正懂她愛她瞭解她的人,一個能讓她覺得自己是獨立的個體,有自我意識能走自己的路的知心人。

    「你們兩個算是做人家長輩的人,在她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不在,現在不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就沒有資格要她回到你們身邊,你們兩個限制住她的時間已經夠久了;接下來,請把她還給她自己好嗎?」硬的只怕會對上黑幫,軟的——唉,這老人家又不聽,實在左右為難。

    「還給她自己?」柯帝士哼笑。「你不也一樣,非親非故卻將她綁在身邊。」

    「我們可不一樣。」他只是在等,等她享受自由夠了,想休息的時候回到他身邊。「親子和情人是不同的關係。」

    情人!聽來更加刺耳。我的女兒我還來不及抱抱她就變成你的情人!柯帝士憤怒地在心裡直嘀咕著。才剛知道有個女兒,就要我接受她有情人,而且還是你這傢伙——門兒都沒有!

    「柯帝士。」歐陽換了聲沉思中的柯帝士,等他瞠著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瞪向自己後才苦笑道:「其實我可以當場殺了你。」

    「你敢!」

    聳聳肩,他雙手一攤。「現在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在這裡,你也知道我的本事,我可以一刀殺了你然後大搖大擺走出去;只要殺了你,我和Shadow的事也就沒有你從中作梗了。」說完,他揚起笑,看得柯帝士毛骨悚然。

    待威脅的話收到一定效果後,他又嘆氣!「只可惜我下不了手,你是Shadow的父親,我說什麼都不能對你出手,但是——如果你還是這麼頑固,存心逼虎跳樑,到時別怪我猛撲,一刀殺了你,讓美麗的莉亞立刻當美豔寡婦。」

    「你——」

    「我說到做到。」打斷他的話,他完成最後一道威脅:「如何?取捨之間就看你怎麼想了。」

    好半晌,柯帝士挫敗地躺回椅背,嘆息道:

    「Shadow是我女兒。」

    「我知道。」

    「我沒看她出世,沒抱過她,沒照顧過她,一次也沒有。」

    「我知道。」

    「我和她有十八年沒有認識過彼此。」

    「我明白。」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非逼我放手?」

    「因為對她而言我比你們重要。」再簡單也不過的道理,為什麼做父母親的人永遠不會懂?永遠不明白孩子會長大,會學飛,會飛離舊有的窩。更何況,Shadow連個窩都沒有,會獨立、會疏遠雙親也是自然的。

    「需要親情扶攜的年紀她早就度過,她現在需要的是未來陪她走下去的人,那個人正巧就是我,因為我也需要她陪我一起走下去。」他衷心地說著,盼能勸醒這頑固的男人。

    「在你們的光芒所造成的陰影下她已經過了十八年不見天日的生活,現在該是將屬於她的光還給她的時候,別讓她再這樣過下去。」

    柯帝士沉默無言,不想點頭認同他的話,雖然他心裡明白他說的都對的。

    可是……

    「我會好好照顧她。」

    「你是黑道份子。」

    「她是黑道大老的女兒。」門當戶也對,多好。

    「你會給她帶來危險。」

    「我只是個偽造師,少有黑道糾紛纏身。」

    「你——」

    「我對她就如同你對莉亞。」最後一句話,他讓柯帝士再也不能多說什麼。

    頹喪地躺進椅背,他認輸:「回去吧,就當今天你沒來過。」

    「你不是要把暗夜撒旦送給我嗎?」

    「休想!」拐去他女兒還想拿東西,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呵呵!「看你精神還不錯呀。」

    「你……」他是故意的?

    「給你個建議。」臨走前,歐陽朝他眨眨眼,心血來潮提道:「你和莉亞還年輕不是嗎?」他的意思是——

    砰的一聲,門板開了又關,留下柯帝士一人沉思。

    還年輕……呵,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8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9 AM

第八章

    為期一個月的香水博覽會終於以最熱鬧的化妝舞會作為閉幕曲,也因為是化妝舞會,所以歐陽免去染髮﹑戴顯色隱形眼鏡的偽裝,以他最原始的姿態參與,而不同於常人的發色與瞳孔顏色在今天的舞會裡顯得再平常也不過。

    揮別也到場參與的南宮適,他走向珠寶時裝區找尋他熟悉的人兒。

    遠遠的,他看見莉亞仍然以豔冠群芳的姿態鶴立在人群中,不同的是她的身邊已有護花使者,與她同等出色且具知名度的柯帝士﹒拉格。

    那麼,Shadow人呢?他左顧右盼,在熱鬧喧騰的擁擠人群中找尋她的身影,卻怎麼也沒找到。

    她人在哪裡?

    歐陽被人群推擠到角落,托看下顎思考依她的性子在這種熱鬧的地方她會去哪裡。

    忽然一陣風吹過,拂亂一頭銀白的長發,他無意識地將視線轉向風的來源,就見火紅的絨布窗簾隨風鼓起﹑垂下,又再度揚起。

    視線流轉間,他隱約看見熟悉的身影獨自坐在外頭的草皮上,動也不動。

    找到她了。左閃右躲地穿過人群,邊走他還得邊拒絕上前邀請他的各式美女,辛苦跋涉了好久,他總算是撇開人群來到外頭。果然,才一門之隔,吵鬧與安靜竟是兩個世界。

    他是愛熱鬧的,但現在,愛熱鬧的程度遠比不上和她相處的投契,於是乎,因為她不愛熱鬧,他也變得對燕會這類的活動興致缺缺。

    「一個人坐在外頭想什麼?」Shadow身旁,他問道。

    「沒想什麼。」Shadow看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有三尺之遙的大馬路,觀看路上的車水馬龍。「只是裡面太吵,待不住。」說完,她傾頭靠上他的肩膀。

    「你為什麼出來?」她記得他是很愛熱鬧的,甚至還很愛鬧。

    「你不在裡面。」看她訝異地抬頭看他,他笑了,「因為你不在,那裡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需要我?」

    這是什麼問題﹗歐陽微微皺眉。「我以為你早就知道,難不成我還表現得不夠明顯?」

    「柯帝士找過你對不對?」沒有響應他的不滿,她突然話峰一轉到她父親身上。

    「莉亞告訴你的?」

    她搖頭。「可以猜得出來。」柯帝士的行為模式她清楚得很,不用問也知道他會找上歐陽談有關她的事。「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倒是我跟他要求了一件東西。」

    「暗夜撒旦到手了?」

    「那並不重要。」

    「不是它,那你要求了什麼?」

    「我要求他還你自由。」

    「你跟他要這樣東西?」

    「他答應了。」點住她的下顎,幫地合上驚訝的小嘴,他笑嘻嘻地道:「他答應不會再要你和他們住在一起,換句話說,你自由了。」

    「自由?」

    「你一直想脫離他們的光圈,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方世界,不受任何人拘束,所以羅,我要求他給你自由,不要用親情束縛你。」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了?」雖然他當真說中她心裡的渴望,但她真有些不甘心他這麼瞭解自己。

    「『光與影,何時方能離析?何時方熊各自獨活——』寫下這些話的人不就是你嗎?」

    是啊,寫下這些話的人是她。雖然不甘心這個自由不是自己爭取來而是他替她辦到的,但她真的感動。

    這份感動,是不是感情的一種?

    「歐陽……」

    「嗯?」

    「我……」她遲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心裡的話跟他說。

    「有話就說,我不希望你把心事放在心裡,和我分享,不管酸甜苦辣,我都會陪你。」他知道她正努力試著對自己敞開心胸,所以從旁鼓勵著。「有話就說出來,不要瞞我。」

    她點頭,想了會才找到適合開口的詞:「我不像一般的女兒會跟父母親撒嬌,就像你常說的,我很不可愛,怎麼也學不會纏著父母親撒嬌就只為了買一件新衣服或其它的東西等等諸如此類的舉動。」

    「有時侯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感情,連父母親我都能冷淡以對還有誰不可以的,在大人的世界如果用上感情就會自取滅亡,而小孩的世界因為沒有學習,所以找不懂那些幾乎是天真的童年友誼——這樣的我,還會有感惰嗎?」

    「若沒有感情就沒有今天的你我。」歐陽拍拍她的頭,笑她怎會在這麼時刻想這些事。「怎麼?已經開始傷春悲秋了嗎?」

    她伸手摸上他輕拍的發頂。「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孩。」

    「未滿二十歲能叫作大人嗎?」

    「還不是大人嗎?」她低喃,突然爬到他面前。

    「Shadow?」

    咚的一聲,她安安穩穩倚靠在他胸前,坐在他盤起的腿上。

    他失笑。「你這是在抗議?還是在撒嬌?」

    「不知道。」她抬頭,看著他俯下的臉。「只是想待在你懷裡,你身上的香水味很好聞。」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夥伴當中有一個是調香師?」

    她搖頭。

    「我身上的香水就是出自他之手。」

    「世上獨一無二的個人香水?」她問,看見他的笑容加深。

    「獨一無二。」抱緊她,他像個搖籃一樣前後緩緩晃著,「他嫌我個性輕浮,總是調出木香調的香水希望我能更沉穩些。」

    「沉穩?」她皺鼻,非常老實又故意地說:「我無法想像你沉穩的樣子。」喔哦,他的笑容又垮下來了。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Shadow。」

    Shadow順著他雙手撐地的姿勢便倒進他懷裡,仰頭看見的是紐約難得繁星點點。

    來到紐約,這是她第一次有時間可以看天空,做做以往自己認為是浪費時間的事。

    「歐陽。」

    「嗯?」身後依然是他懶洋洋的響應,好像和她一樣在草地上﹑在星空下醉了似的。

    「我的名字中文怎麼寫?」

    歐陽直起上半身,手輕捏她下顎轉來與自己對視。「你想知道?」

    「我說過我要學中文。」

    「好,我教你。」他隨手抓來小樹枝,在地上寫了「影」字,「就這麼寫,中文念『影』。」

    「影。」她跟著念一遍。這就是她的中文名字,影?

    「沒錯,影。」他握著她的手教她寫一遍,然後看著她按照地面上的泥字練習。「影的意思和英文的Shadow同義,都是光下的陰影部份。」

    「那麼,都是黑色見不著光的影子了。」她低喃。

    「有光就有影哪,小傻瓜。」愛憐地摟緊她,這小鬼怎麼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呢。「你只是因為雙親的光圈太耀眼把你的光芒遮住罷了。事實上,每個人都一樣,有光就有影,有愛就有恨,有美就有丑——總之,不要多想,好好過你最後兩年的童年生涯,找回你的光。」

    「我……我也有光芒?」她不單單只是一個聚光體下附屬的影子,她也有自己的光芒?

    「為什麼沒有?」他笑。「沒有光,我哪看得見你。」真是可愛。

    「你知道嗎?」她興奮地轉身跪對他,晶瑩的藍眸映著裝飾在樹間的小燈泡亮光看來十分灼亮,焦距對準的是他身後那幢正處於狂歡氣氛的展覽場地「那裡一直是我格格不入的地方。」

    他也側身回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所以錯過她興奮神色之後即起的陰霾。

    「不管莉亞的名氣多高,不管我這個經紀人的地位因為她的名氣日盛而水漲船高,也不管因此在模特兒圈內認識多少人,他們對我而言都只是為了鞏固莉亞地位的工具和人脈資源;就算表面為了禮貌必須握手﹑必須擁抱,我還是不能將他們視為朋友,因為很可能下一秒我們就是敵人,所以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必須步步為營,都必須小心翼翼——好累,真的讓人覺得好累。」每個人說的話都是應酬的虛假話,她想起以前不愉快的回憶。「大人的世界好假好虛偽,我應付得好累卻不得不繼續,只因為我是莉亞﹒嘉烈德的女兒,我不是我,我是她的女兒。」想起過去,她突然摟住他肩頸,將臉深深埋進他鎖骨處。

    「Shadow?」怎麼回事?

    「每個人……每個人表面上都笑著一張臉,淨說些好轉的話,做些優雅的舉止;實際上,每個人心裡都在想如何將眼前比自己傑出的人擊垮,怎麼將比自己更居高位的人拉下來,怎麼報復在自己前上位的人,怎麼應付下位者讓他們永遠不會超越自己……每個人——其實都是冷冰冰的,又冷又硬又無情……好可怕﹗」

    「Shadow﹗」他抱緊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只差沒將她融入自己身體,成為自己的一部份。

    感覺到自己的胸前有一片水漬,更是心疼得緊。

    「其實我……真的很怕……」

    「不怕了﹑不怕了。」他只能拍撫她的背脊,嘴上說些安撫的話並保證:「有我在,我會陪你,所以——不用再怕了。」

    「真的可以不用再怕了?」她首次以怯懦的語氣帶著硬咽問他,任他頻頻吮吻自己軟弱無用的淚,她記不得有多久沒哭過了……一定哭得很難看……

    好痛﹗他的心——真的好痛?天知道他必須花多大的力氣才能抑止發熱的眼眶不流出淚,還能語氣平穩地告訴她:「真的可以不用再怕了。」

    「歐陽。」抽搐著鼻子,她哽聲喚他的名。

    「嗯。」他應聲,以唇拭淚的動作未停。

    「我……是不是哭得很難看?」

    呃?他停下動作,紫眸細細在她面上巡視,久久不發一語。

    「真的很難看?」她擔心地瞅著他,藍眸淨是哭紅的血絲。

    「不。」他揚起唇角,重新吮吻她的淚。「你哭得很好看。」

    「騙人。」

    「真的……」吻完頰上的淚,他吻上她的唇發誓:「你真的哭得很好看。」

    「騙人……」

      「你真的要辭去經紀人的職務?」莉亞第三次問自己的女兒。

    Shadow也是第三次告訴她同一個答案:「是的。」

    「為什麼?」她看向陪坐在女兒身旁的歐陽。「他要你辭的?」

    「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與歐陽無關。」Shadow看著母親,美豔的母親在和父親決定結婚共居之後變得更美了。

    「為什麼?」

    「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圈子,它並不適合我。」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適合你。」莉亞交疊起長腿,躺進椅背,雙眼微怒地瞪著她。

    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十八年來不為自己活的結果就是不知道自己對什麼有興趣﹑又能做什麼。

    「既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辭職?」一雙美目還是瞪著歐陽,主觀地認定是他慫恿女兒提出辭呈。

    「別亂扣罪名,莉亞。」歐陽連忙出手擋住她炙人的視線。「我從未乾涉Shadow所做的任何一項決定。」

    「那她怎麼會突然跟我說要辭職不干﹗」暴吼的口氣明顯含有「都是你害的」的意味。

    「我說過了。」Shadow捺著性子和開始冒出火氣的母親說話:「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歐陽無關。」

    「為什麼?」她不懂,女兒天生是經理人的料,為什麼要辭職。

    「我不適合這個圈子。」她只有這個理由,不肯再多說。

    因為她不想傷人。

    「可是——」

    「你也該準備離開伸展台了不是嗎?」

    「是有這個打算,但是——」

    「既然有這個打算,不妨趁現在仍是世界首席模特兒的時候告別伸展台,煙火最美的時候是在它爆炸的瞬間。」

    莉亞鎖眉,沉了臉色。「你說我是煙火?」

    「伸展台上的絢麗就像夢,你的美麗也會隨時間有所變化,沒有人能永遠不老的,莉亞。」

    「我不准你辭職。」

    「我必須辭職。媽,我想離開這圈子。」

    「Shadow。」莉亞難得露出苦笑,以往都這麼自信滿滿的她聽見女兒的話後竟露出一抹苦笑。「你很少在外人面前喊我一聲媽。」這就表示——「你決定和歐陽在一起?」

    她點頭,沒有一絲遲疑,也毫不掩飾的讓莉亞看見她和歐陽交握的手。

    「為什麼?」起初,對於歐陽不以外貌評定人頗具好感的她,如今一想到他是將女兒帶離她身邊的人便不愉快,早知如此,在他揚言目標是她女兒的時候就該將他踢到天邊遠,她懊惱極了。

    「我為你做的事夠多了。」不得已,她只好將壓在心底的話一古腦兒說出來:「當莉亞·嘉烈德的女兒不能任性妄為,不能隨意哭鬧,不能不識大體,不能這個不能那個——我是誰?我是莉亞·嘉烈德的女兒,但,當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而我變成一個人的時候,我又是誰?」頓了住,因為看見莉亞一臉難過的表情。

    「抱歉,雖然明知道說出來會讓你難過但我還是要說——當你不需要我而我變成一個人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是。」

    「哪有這回事﹗」莉亞辯駁道,本來在女兒面前她就不擅言詞,如今加上緊張,也隱約體認到女兒堅決的心意,所以更是無法找出適當的駁詞,只能胡亂說道:「Allen﹑佛蘭妮都對你很好,難道——」

    「他們對我好是因為我是你的女兒。」Shadow哀傷地看著莉亞,「如果今天我不是你的女兒,他們會看我一眼嗎?別忘了,我除了是你的女兒外,我還掌握決定你行程工作的生殺大權,不對我好,不賣點人情給我行嗎?」

    「但是……」

    「我從沒要求你什麼,但請讓我求你一次好嗎?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這個第一次﹑這個最後一次的結果是讓你離開我啊﹗」她怎麼能答應﹗

    「不讓我離開是為了什麼?」她突然反問起母親原因。

    「為了……」一時間,她說不上來為了什麼。

    「如果是經紀人,柯帝士會替你找比我更好更有能力的經紀人,如果你仍想繼續在伸展台上走秀的話。」

    「不是為了這件事﹗」莉亞急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絕不是因為這件事﹗」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原因不肯答應我的請求呢?」

    「因為你的媽媽很笨,除了拿工作當藉口作為你和她之間的聯繫外她什麼都不懂。」柯帝士的聲音突然介入。

    「拉格……」莉亞起身衝向剛進家門的柯帝士,緊緊抱住,哀求道:「幫我留住她。」

    不忍搖頭拒絕她難得軟弱的請求,但他必須,就像那天歐陽說的,他們的女兒早就過了需要他們的年紀。「莉亞,我們必須承認一點,為了我們的固執,Shadow已經犧牲她應有的童年生活,現在她已經長大了,在我們只顧著彼此間的較勁而忘了她需要我們呵護的時間裡,她已經長大,成為不需要我們且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但是我……」話說不下去,她只能將臉埋進柯帝士懷裡,顫抖雙肩悶聲哭泣。

    「必須承認哪,我們不能困住她。」

    「可是……」

    「莉亞。」何帝士沉聲打斷她的話,知道她覺得很委屈,但他更明白真正受委屈的是他們的女兒。

    「算了。」Shadow突然站起來開口打斷他們的對談,和莉亞如出一轍的藍眸冷冷的﹑淡淡的,和歐陽剛認識她時的眼神一模一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一切照舊。莉亞,紐約時裝周結束後你還有高田賢二的時裝發表會,紐約時裝結束是下禮拜三,我定下下禮拜六的飛機可以嗎?會不會太趕了?」

    「Shadow﹗」歐陽制止的聲音吼出,搖頭。「她從不在人前哭,卻在這趟美國行因為我哭了兩次。」我還能怎麼樣呢?空洞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不敢看向能洞悉她的紫眸,也怕看見他眼裡的責備。

    歐陽拉下她的手,不能生氣也無法生氣,但是好懊惱她該死的責任感和找罪愛的自虐﹗

    好不容易才讓柯帝士認同放她自由,她卻——

    「你這叫自投羅網。」強迫自己冷靜後,他壓抑的聲音聽在Shadow耳裡更是難受。

    「我知道。」

    「知道還故意跳進去?」

    「她到底還是我母親。」無法割捨的不是親情,而是一份責任。

    「抬頭看我。」他要求,等著她乖乖抬頭後才說:「你明明不想這麼做,為什麼要勉強自己?」他沒有生氣,要她抬頭只是想讓她知道他為她所做的決定心疼,心疼她再一次將自己推入強光下繼續過影子的生活。

    「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輕拍她頭頂,除了感嘆他真的是無言以對。「你卻親手葬送它。」

    「我……」

    「罷了。」他彎身,在她頰邊留下一吻,趁勢貼在她耳耽悄聲道:「等你結束你的責任回來找我。」

    他……沒有生她的氣﹗眼眶因為他的話泛熱,她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回想起來,除了剛認識時的針鋒相對,他從沒對她發過任何一次脾氣,就連現在也是一樣﹗

    歐陽……他說他會等她,等她結束她的責任﹗

    對尚在呆愣的她笑了笑,歐陽退身走向大門,與柯帝士兩人錯身而過時淡淡說了句:「恭喜你們家庭全員到齊。」

    莉亞回他一記挺孩子氣的輕哼,衝到女兒面前緊緊摟住她,感動莫名。「太好了﹗我還以為這次你真的會離開我,太好了,你還留在我身邊。」

    唉,實在太任性了。柯帝士搖頭,莉亞沒注意到他可注意到了,Shadow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看著歐陽,就連他遠得看不到身影也還是注視那方向啊,真是的﹗

    不能哭﹗Shadow在心裡不斷這麼告訴自己,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所以不能後悔。就算必須離開他,也只是暫時的,所以用不著哭,又不是一輩子不會再相見,只要等到莉亞退隱她就可以回去找他了,所以不能哭,要哭也只能在他面前哭﹗一次又一次,她在心裡反覆說著這些話。

    她的心事只讓他知道,她的淚也只在他面前流,不管是誰,就算是雙親也好,她也絕不讓他們瞧見她一滴淚。

    只有歐陽是特別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只有他能聽她訴苦,只有他能看她流淚,只有他能讓她開心,只有他能讓她覺得自己是自由的,只有他——

    他是特別的﹗

    輕輕摔開莉亞的摟抱,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淡如以往:「有我的房間嗎?」

    「當然有,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莉亞高興得忘我,以至於沒注意到自己女兒在一瞬間的轉變,仍然興高采烈。

    喚來傭人,她交代:「帶小姐到她的房間。」

    「是。」傭人恭敬應道。「小姐,請跟我來。」

    「嗯。」Shadow點頭,這才不捨地收回視線,跟著傭人上二樓。

    「莉亞。」柯帝士看不慣女兒強忍委屈的模樣,雖然和女兒才見幾次面,但隱約之間,也許是因為認同她和歐陽的事所以感覺變得格外敏銳,他知道女兒根本不是自願留下,而是因為母親的眼淚才不得不留下。「你就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小孩。」

    「我才不管﹗」她不悅地皺了皺優美高挺的鼻子,哼了聲。「我捨不得她,還想留她在身邊,她是我們的女兒啊﹗」

    「就因為這樣我們才應該放她走,讓她獨立自由。」

    「她才十八歲,拉格,她太小,還需要我們的照顧。」她堅持自己的立場,說什麼也不退讓。

    「你踏入模特兒圈的時候才十六歲,莉亞。更何況誰照顧誰還有待商榷。」

    「我不管。」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0:59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29 AM

第九章

    睡不著,說什麼都無法成眠﹗

    在新住進的房間裡不停左翻右覆,無論把眼睛閉得再緊,睡意還是沒有找上她,讓她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末了,她只好起身,重重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睡不著的原因。

    原來每天晚上在睡前歐陽都會沖上一杯熱可可,像哄小孩般的讓她喝下,才一個多禮拜,她已經被他養成睡前喝可可的習慣。

    如今他不在,沒有他的熱可可她鐵定一夜無眠到天明了。哼笑一聲,她笑自己怎會有如此重的責任感。

    兩個禮拜後就得陪莉亞到日本——沒有他在的日本……唉﹗

    側頭看向窗外,從落地窗能看得到月光落在窗外的小陽台——

    淡淡的銀光如絲,若有似無地在窗櫺間飄動,搖曳流水般的輕柔。

    Shadow幾乎是跳下床飛奔到窗邊卻遲遲不敢開窗,怕只是自己太想見到他而起的幻覺,但……好想見他啊﹗

    他真的在外頭?還是這只是她的幻覺?是真?是假?許許多多正反的疑問在心頭迥繞,繞了好久她還是決定開窗,但伸出的手卻頻頻顫抖,好怕打開窗會是一場幻滅,矛盾的是她又期待打開窗會見到他。

    終於,她一咬牙,以讓自己來不及後悔的速度拉開窗子,踏出陽台——

    幻滅……陽台根本一個人都沒有,興奮與期待消失,隨之而起的是後悔與失望。

    「早知道就別開窗了。」這樣還能想像他就在窗外看著自己,也許她今晚就能入睡也不一定。「我不該開窗……」

    垂頭喪氣地轉身欲回房裡,走了兩三步,不意卻撞上一堵牆——一堵結實溫熱的牆。

    是——訝然地停下步伐,她遲遲不敢抬頭,怕這也是幻覺,怕一抬頭什麼都沒有……慘了,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哪,她已經受不了見不到他的每分每秒。

    「不抬頭嗎?」歐陽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完了,剛才是幻覺,現在是幻聽,她慘了。

    「Shadow?」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口中喃喃唸著。「不抬頭,抬頭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不要……我不要抬頭……」

    「看得見的,聽得見的。」原來不只是他一個人相思成災﹗他緊緊抱住她,要她用身體感受他確實存在。「老天,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我卻好想你,抬頭看我,拜託你抬頭看我好嗎?」他不要一整晚只能看見她的發頂。

    「不﹑不要,一抬頭你就會不見,我不要,我不——」

    拒絕的話消失在他口中,不再是幻覺,他的肩緊密地包裹住她的,溫熱的舌在她唇間流連,證明這不是幻覺,他不會消失。

    她的手臂因為了悟而環上他的腰,緊緊的,一雙小手互扣住在他腰背,踞起腳尖迎著他的吻不願分開。

    「不是幻覺。」四片唇瓣分望,歐陽聲音暗啞地道:「你明白了嗎?這不是幻覺。」

    「你來了。」她笑瞇著眼,終於見到他了。「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你真的來了。」

    「我一直等看著你露出真心的笑容。」歐陽滿足地道,立刻又皺了眉,食指抵在她臉頰接下一滴淚。「你真的見不得我開心一分鐘哪,Shadow,才剛說完你又哭了。」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的笑容卻又馬上看到她的淚,真是——唉。

    「好想見你,真的好想見你。」Shadow一直抱著他,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我也是。」怎想得到呵,以為這場分離只是暫時性,將來還能再聚,所以自己應該可以釋懷,誰曉得事實完全不一樣﹗

    才一回到住處,放眼望去每一個角落都會浮現和她笑談嬉鬧的景象,受不了也禁不住,他立刻像逃難似的逃了出來,在街上遊蕩了一整晚,最後還是偷偷潛進來看她,卻發現她在床上輾轉難眠。

    「你來了多久?」

    「剛到。」

    「說謊。」她的手摸上他的臉,斥責地蹙了眉。「你的臉好冰。」這麼冰涼的臉要說才剛到,豈不是擺明了扯謊嗎?

    她的話提醒歐陽外頭夜深露重,他立刻抱起她走進房間,打算將她放回床上躺好。

    「不要﹗」她拒絕離開他的懷抱,雙手緊摟他頸子不放。

    「Shadow——」歐陽無可奈何喚了她一聲。

    「這樣抱著我可以嗎?」她側頭偎進他肩窩。

    又是這樣﹗「你說呢?」帶笑地嘆口氣,他索性抱著她一起坐上床墊。「這樣你滿意了吧,小姐。」

    「嗯。」她笑了,淚早被他拭乾,一滴也不剩。

    帶著些許俏皮小雀斑的鼻頭在他頸間嗅著熟悉的香水味,她邊開口問:「為什麼寧可在外頭受寒也不敲窗子叫我?」

    「怕吵了你。」也怕自己會不守諾言執意帶你走,這句話他在心裡反覆著。

    「我睡不著。」沉靜的木香味包覆邊她,瞬間讓她有種以為他們是一體的錯覺,穩穩地安了她的心。「沒有喝熱可可,我睡不著。」

    歐陽失笑道:「我還以為是沒有我你才睡不著。」事實真傷人,原來她是因為沒有喝熱可可才到三更半夜還不睡。

    「一定要是你泡的可可才行。」她抬頭,用最習慣也最喜愛的角度看他,不到一天的光景,她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月那麼久。「不是你泡的我不要。」

    他雙肩一聳,為她嘆息。「只可惜我什麼都沒帶。」

    「沒關係。」重新回到他懷裡,不自覺像個孩子般地撒嬌著。「有你就夠了。」目前的情況,能見到他就該滿足了。

    「這麼容易滿足?」滿嘴的生意經竟敵不過成災的相思?歐陽歐喜歡她難得的坦率。

    「以目前這種情況,能要求的只有這些,我不是看不清時勢的人。」

    果然。「又回到生意人的你了。」歐陽抿抿唇,不滿地道:「一點都不好玩。」

    「我又不是你逗弄的對象﹗」這句話,兩人十分有默契地同時說出口。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低頭親吻她額角,他笑得合不攏嘴。Shadow也跟著笑了,相視無言好一會兒,就聽見她微微的嘆息。

    「如果我說請帶我走,你會真的帶我——」話還來不及說完,她的嘴已被他一掌摀住,偌大的手掌遮住她幾乎半張臉,只露出晶亮的藍眸直勾勾地看著他,就見他一臉苦楚,彷彿正遭受莫大的痛苦。

    「別再說這些刺激我﹑挑舋我的話,否則我無法再克制自己帶走你的念頭。」咬著牙,他試著讓自己冷靜。「我知道你不會說的,既然不會說又何必故意挑起這話題讓我難受呢。」到最後他甚至有些責怪她為何存心讓他痛苦。

    「抱歉……」抓下他的手以雙手珍惜地握著,擁在手心低頭吻著他的掌心,頻頻低喃:「我真的很抱歉,但是可以的話,我也真的好想就這麼衝動地說出這一句話向你要求,可是我不能。」

    「我還不瞭解你嗎?」他苦笑,任痛苦在心中的像萬蟻鑽動似的啃咬,不願讓她為難。「我知道你無法這麼做,就算不為親情,你還是個責任感重的經紀人。」

    「我沒有哭。」

    「咦?」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他不懂。

    「你背對我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哭。」

    「你向來很堅強,會哭才奇怪。」才說完,就看見她搖頭。「Shadow?」

    「其實當時我很想哭的,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背對著我,離我愈來愈遠,我就愈想哭,可是——我不能。」

    「不能?」

    「我告訴自己只能在你面前哭,眼淚只能讓你看見——你是特別的,只有你才可以看見我真正的喜怒哀樂;只有你是特別的,其它人,甚至是雙親都不可以,我不准﹗」

    「你……」這是屬於她獨有的告白方式嗎?為什麼這麼特別?這麼讓他動容?這麼要求自己的原因只為他,只因為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你這個小魔鬼,要攏絡我的心也不用這方法啊﹗」這教他怎麼面對才好呢?

    「所以,你要等我。」她突然掙開他的懷抱,半跪在床上直直看進他充滿柔情的紫眸。「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傾身再一次吻住她。「我會等你結束你的責任。」

    「嗯。」她安心了,再度倒進他懷裡,雙眸緩緩閉上。

    「Shadow?」

    「陪我,直到我睡著再走,可以嗎?」不想再嘗目送他遠離時的苦澀,她索性閉上眼,趁他還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進入夢鄉;這樣,當他離開時,已然沉睡的她就不會難過了。

    知道她心思的歐陽怎麼拒絕得了這項要求,故意開朗陪笑道:「要不要我再唱首催眠曲幫你入眠啊?」

    「不了,我怕會一夜失眠。」

    「你這小鬼﹗」低頭重重吻她一記以示薄懲,他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入睡。

    當他離開時,其實——已經微露魚肚白了。

       紐約時裝周在長達一個月的準備之後終於拉開序幕,首當其衝的是以設計大師拉格斐的秋季服裝發表。

    由於今年拉格斐的設計主題為單純的明亮氣息,自然不適合集冷豔華貴於一身的莉亞擔綱首席模特兒,於是,莉亞幾乎是氣凝一張臉坐在貴賓席看著伸展台上的模特兒演出。

    「拉格斐這可惡的混蛋﹗」莉亞忿忿不平地咕噥,要不為了避免破壞以後合作的機會她才不屑坐在這裡。

    「用不著生氣。」照慣例,Shadow還是作為她的經紀人兼消火隊,專職經紀與控制她的脾氣。「拉格斐今年的設計本來就不適合你,如果硬是要走秀只會害了你自己。」

    「可是——」

    「看看後進走旁的方式也是一種進修。」她飛快堵住莉亞欲出口的抱怨,要她安靜看台上表演,

    就在此時,一名服務生拍了下她的肩頭。

    放下手中正在看的行程表,她問:「什麼事?」

    「場外有位先生找你。」服務生必恭必敬地說道。

    「有說是誰嗎?」是歐陽嗎?一想到他,Shadow悄悄揚起唇角。

    「他說你去見他就知道了。」

    這麼裝神弄鬼。Shadow皺了皺鼻,交代莉亞注意台上表演後起身,示意服務生帶路。

    來到場外,一看見服務生所說的那位先生,她立刻掉頭,期待的心情頓時換上濃濃的厭惡。

    「等一下﹗」丹尼迅速沖上前抓住她手腕。

    「放手。」冷淡的表情始終如一,淡漠地看著他,她還是一臉拒絕神色。

    「我有話要說。」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呵,她的激怒沒效啊﹗Shadow可惜地看了一眼他比上回更淒慘的狼狽樣,想不到他跌倒後竟再也爬不起來。「放手。」

    「先生。」一旁的服務生也上前勸阻。「請你放開這位小姐。」

    丹尼揮開服務生,只盯著她不放。「我說我有話要說﹗」

    「以前還說不夠嗎?」轉動被抓握的手腕,她試圖掙開他的箝制。「我和你沒有什麼話好說,你放手﹗」

    「讓我回這圈子﹗我一定要回這圈子﹗」發紅的眼將他的疲憊盡露,衣衫不整的模樣真的令人很難想像他以前曾是頗具名氣的男模特兒。

    「丹尼。」Shadow停止掙脫的動作,平靜如斯,並且揮退一旁擔心情勢的服務生,看服務生走遠後她才繼續說:「你染上毒癮了。」不是問句,她說出肯定句。

    只見丹尼的身體一僵,臉上表情開始異樣的抽搐。

    果然。「為什麼要作賤自己?」她真不明白。「我曾告訴你,要進這圈子可以,以你的條件要成名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但是千萬要記住不能和性﹑毒品扯上關係,你為什麼不把它當一回事?偏偏還染上最糟的一件?」

    「你……你懂什麼。」跳槽到另外一家經紀公司後才知道,原來自己只不過是被用來報復原先那家公司的工具。以高薪搶下他只是因為想要打擊他原先的經記公司的士氣。事實上,在他跳槽後接到的工作也都是百貨公司臨時的服裝展示,根本踏不進世界舞台﹗

    「如果你還有點記憶,應該記得離開前我曾告訴你,他們只是為了報復我們公司才會請你跳槽,並非有心想捧你踏上世界舞台,而當時的你怎麼說的?你說絕不可能,你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結果呢?你卻染上毒癮,變成現在這副德行。」這不是刺激他,而是深深為他覺得可惜。

    原本是顆鑽石的,卻放棄琢磨的機會選擇最低層次的生活,真的好可惜。

    「我不要聽你說教﹗」用力晃了晃她的手,無視於她因痛皺眉的反應,他只在乎一件事——「安排我走秀。」

    「你走秀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她問,像一把利劍再度刺進丹尼胸口。「為了享受聚光燈只落在自己身上的虛榮?還是為了拿錢去買毒品?」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毒癮犯了。

    「不用你管﹗」他仍然固執。「我要聚光燈只落在我一個人身上,我要名﹑我要利,我要所有的一切﹗而你——可以幫我得到這一切﹗」莉亞是因為有她才成為世界首席名模,只要有她,他要登上世界舞台絕不是問題。

    「我說過我拒絕回收一顆假鑽石,更何況現在的你連假鑽都不如。」

    假鑽……她竟說他運假鑽都不如。「你……你說什麼?」

    「我說現在的你連假鑽都不如。」Shadow毫不遲疑,如他所願地重複道。

    「你……你……」抓握她的手因毒癮發作而收緊力道不自知,他看見的是她的眉頭愈皺愈緊,看他的眼神也愈來愈睥睨,好像在看一隻渺小的蟲子。

    啪﹗一個耳光失控擊上她臉頰,隨之的是一連串發瘋似的胡亂狂打。

    Shadow從未遇過這種事,一時間嚇呆了,等到神智清醒,劇痛也隨之如雨點般落在她身上,她立刻趁他鬆手握拳時掙開箝制,拔腿就往反方向逃跑。

    「我不放過你﹗我絕不放過你﹗」毒癮襲身,逼得丹尼無力追上前,只能咬牙帶著恨意瞪著她逃跑的方向。

    他不會放過她﹗絕不放過她﹗

    他發誓﹗

   
    當歐陽被通知前來柯帝士的宅邸,迎接他的是一對焦急的父母和他絕對想不到的情況——他看到全身是傷的Shadow瑟縮著身子,垂著頭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大廳沙發上,他立刻沖上前蹲在她面前。

    「Shadow?」

    聽到熟悉的聲音,Shadow的頭微抬,確定蹲在她面前﹑擔心她的人是他後,立刻張開雙臂抱緊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只讓他感到她全身害怕的顫抖。

    「我們今天一起參加紐約時裝展,表演當中她被服務生請出去,回來後就變成這個樣子,我問她,她卻什麼也不說。」莉亞敘述著當時的情況,根本無法再提供進一步的資迅,一點用都沒有。

    歐陽抱緊她,讓她的頭可以枕在他肩膀,一雙紫眸憤怒地瞪著莉亞,嘶聲道:「你滿意了嗎?看到這結果你滿意了嗎?」

    「你什麼意思﹗」心情低落的莉亞被他飽含火氣的聲音一激,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的回吼:「我會存心讓Shadow受傷嗎?」

    「你沒有保護她就是事實﹗」該死﹗不該讓她回來盡什麼狗屁責任﹗他後悔極了。「你沒有資格做她母親﹗」

    「歐陽﹗」莉亞放聲尖叫,要不是在一旁的柯帝士及時圈住她不讓她動彈,恐怕她早沖上前失態地搥打歐陽。「你憑什麼這麼說﹗」

    「憑我比你更關心她﹑更在乎她。」不理會她失控的叫罵,歐陽抱起傷痕纍纍的Shadow往大門走去。

    「放她下來﹗」怎能讓他帶走她女兒?「我不准你帶走她﹗」

    歐陽停下,轉身面對她,苦笑著,「做你莉亞·嘉烈德的女兒真的不容易,除了不能任性妄為﹑不能隨意哭鬧﹑不能不識大體之外,還要遭受不明不白的暴力侵襲,這真的不是人做的工作。」

    「你——」

    「身為朋友,我欣賞你自信滿滿的美麗和積極進取;身為Shadow的情人,我憎惡你強盛的事業企圖心,它讓你喪失為人母的資格。」一說完,他掉頭離開。

    「你站住﹗」莉亞叫住他卻無言可以反駁他句句剌耳的話,讓女兒全身帶傷還不打緊,竟然讓女兒即使受傷也不願對她說一字半句——她,真的沒有資格為人母……

    一會兒,他們都清楚地聽見歐陽的冷哼。「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她再回到你身邊。」感覺頸上一雙小手在他說這話時緊緊縮了下,他繼續說道:「從今以後,她由我照顧,至於你們——去找別人實驗你們可笑的家庭溫暖,她不再是你們認定的家庭一員。」

    聞言,莉亞只能癱軟在丈夫懷裡,久久無法成言。

    「歐陽﹗」這回叫住他的反倒是自始至終保持沉默的柯帝士。

    「你知道你更沒資格要求我留下她。」連頭也不回地停下腳步,他們該慶幸他抱著Shadow,否則他絕不善罷甘休。

    「我只要求你讓我知道她的傷勢如何。」他只要知道這一件事就好。

    歐陽沒有回答,重新邁開步伐,將她徹底帶離形同桎梏的牢籠。

    「拉格……」目送女兒消失在眼前,許久,莉亞虛弱地叫著丈夫的名字。

    柯帝士搖頭。「我們沒有資格留住女兒,你知道的。」

    「但是……」

    「正如他所說,我們從未盡過一絲保護她的責任,她會受傷是我們的錯。」

    「可是……」

    「放手吧,Shadow應該有她自己的人生。」

    「我……」咬緊唇,她只能痛苦地接受丈夫的決定,承認自己從未注意過女兒,總是疏忽她,反倒讓她來照顧自己的事實。

    如同歐陽說的,她沒有資格做她母親。

   
    「痛嗎?」歐陽一邊小心翼翼幫她上藥一邊關切詢問。

    Shadow搖頭,即便痛得凝眉仍倔強道:「不痛。」

    「誰出手傷你?」臉頰﹑手臂﹑背部﹑大腿﹑小腿上的瘀青是被胡亂拳打腳踢才造成的傷痕,他推斷出手的人並非練武功的人。

    「丹尼。」面對他,她沒有一絲隱瞞,只是說話時牽動嘴角——好痛。

    「那個男模特兒?」歐陽試著回想丹尼的模樣。「他找你做什麼?」

    「和上次一樣,他要我幫他重返伸展台。」痛得閃躲過他上藥的手,她抿唇接受他指責的瞪眼。「我沒答應他。」

    「因為這樣他就打你?」扳過她的臉,他才不容得她不擦藥,任傷口惡化。

    「他染上毒癮,正巧毒癮發作,一時控制不住情緒,也就隨意出手傷人了。」逃出他拳腳範圍,彷彿依稀聽見他不停吼著不會放過她的這類字眼。「他說他不會放過我。」

    「你打算怎麼做?」

    「我嗚——」痛叫一聲,她縮了縮身子。「輕一點。」

    「會痛了哦。」白了她一眼,歐陽這才放輕力道。

    「你故意的。」一雙小腳老大不高興地踢了踢蹲在面前的歐陽,Shadow控訴道:「為什麼不在我身邊?」她以為他會暗中跟在她身邊的,之所以被打時會呆住也是因為訝異他沒有出現。

    「朋友出了事,我去幫忙。」

    「誰?」

    「柏仲。」又一次藉酒裝病,不得已,他只好找適一起幫忙勸阻,還起了不小的爭執。

    「是不是上回到你這裡藉酒澆愁的那一個?」

    「嗯。」

    「後來呢?」抬起小腿,她任他在破皮處擦上碘酒,裹起白色紗布。

    「後來不重要。」抬起她另一隻小腿擱在自己膝上,她以為他不知道嗎?「你說自己並不喜歡轉移話題的,Shadow。」

    呃,他看出來了啊﹗

    「你打算怎麼做?」同樣的問題,他問了第二次。

    「他染上毒癮。」

    「那又如何?」

    「很可憐﹗」

    「哦?」歐陽聳起銀白色的濃眉。「你什麼時侯變得那麼善良?」

    「他沒有錢。」

    「這樣就買不起毒品了。」

    他點頭,直說很好很好。

    「也被這個圈子放逐,注定身敗名裂。」

    「不錯嘛,這表示這個圈子還是會淘汰不該存在的人。」還有得救嘛。

    「歐陽……」她遲疑著想說的話,看著他心知不該說出口,但又不得不說。

    「嗯?」他好整以暇的等著她的下文。

    「放過他可以嗎?」

    「不可以。」三個字迅速阻斷她的希望。

    「可是——」

    「只有這件事我絕對不會答應你。」

    「他只是個失意的無名小卒,用不著在意。」

    「他打傷你還揚言不放過你。」

    「他只是個吸毒者,在沒錢的情況下都自顧不暇了,怎麼還會有時間來找我算帳?」她逐一分析,盼能打消他的決定。「想一想,如果去找他豈不是浪費我們的力氣?」

    「你不曾見過真正的吸毒者,染上毒癮的人就跟瘋子差不多。」撫摸她紅腫的臉頰,他心疼極了。「他說不放過你就絕對會報復到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祇想確保你安全無虞,其它的我管不著。」

    「但是……」

    「沒有但是。」坐在她身邊,不用他主動,她已經順勢靠在他身邊倚偎。

    「我只是不想再接觸跟這個圈子有關的任何一件事,我累了。」

    「這是最後一件。」他保證,攬她躺進自己懷裡。「而且由我處理,你好好休息。」

    「歐陽……」

    他以為她又要阻止他,連忙打斷她的話急接道:「沒有異議,我下的決定絕不更改。」

    「我沒有阻止你。」她澄清道:「我只是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麼事?」

    伸手勾低他脖子,在吻上他前她說了:「有你真好。」

[ 本帖最後由 wind1603 於 2008-7-12 11:00 PM 編輯 ]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30 AM

第十章

    呼﹑呼﹑呼……

    夜半街頭冷冷清清,抬眼望去看不到半個人影,就連白晝的車水馬龍也像消失了似的,街道上只是一片安然的靜謐。

    然而,一陣呼吸急促的喘息聲搭配紛亂沉重的腳步,在這樣寧靜的街道大肆破壞它的安寧,急促腳步聲洩露出這人像在躲避什麼非常可怕的東西的信息。但街上沒有任何人,若要說有,頂多也只是窩在小巷內休憩的游民,可他們哪會出手幫人,身為紐約客,他們身上必須具備對他人漠不關心以免自找罪受的特質。

    這就是紐約,熱情卻又冷漠的紐約。

    丹尼喘著大氣,拚命跑著,然而無論他再怎麼跑,都會有一陣節奏規律的皮鞋踏上地面的喀喀聲響清楚地在耳邊迴蕩,怎麼甩也甩不掉。

    迅速轉進陰暗的小巷中,滿心以為甩開後頭追趕的人,他靠著牆努力大口呼吸,染上毒癮之後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光是為了成為模特兒所刻意鍛練的身材如今因毒品而消瘦,就可看出他的健康狀況不是很好。

    久久,因為沒有聽見追趕的聲音,他滿意地露出微笑,很狼狽,但誰在乎?他已不是伸展台上閃閃發亮的一顆新星,他只是一名吸毒者。

    在紐約,對於失敗者,它所給予的是絕對冷酷的嘲弄,少有同情。

    「跑不動了嗎?」語帶笑意的詢問像看完一齣好戲似的滿足。「哦喔,看樣子你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哦,才跑了幾條街而已哪﹗」

    「你……你到底是誰﹗」視線投向徹底黑暗的巷內,他直覺,今夜追趕他的人必定隱身於黑暗之中,否則怎麼不現身還能追他追了好幾條街。

    「我們見過面,可別說你忘了。」歐陽的聲音依然帶笑,俯視地上的丹尼拚命朝巷道看的蠢樣,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喂,我不在那裡。」最後,他好心地提醒。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追我?」

    卡嚓﹗彈簧匕首啟開的聲音響起,同時也提醒丹尼注意其它方向,比如說——上方。

    果然,一道黑影背著月光教他看不清臉,只看見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在黑影後頭輕,悠然地坐在二樓逃生梯的欄桿處,隨意晃動兩腳,看起來就像——

    「惡魔……」

    「咦?」他說他是惡魔?「這罪名未免太大了。」

    「你……來抓我下地獄的,是不是……」

    「你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該下地獄而不是上天堂啊?」歐陽挺訝異他有此自知之明。

    丹尼恐懼地退了好幾步,仰頭不敢錯看上方歐陽的任何舉動,就怕在自己背對他時會看不見他偷襲自己的動作。

    匡啷一聲,因為他倒退著走,看不到後頭障礙物,一個不小心,撞上垃圾桶,整個人往後跌坐在傾倒的垃圾上。

    「嘖嘖嘖,你還曾經是個光鮮亮麗的模特兒呢。」從得志到失意,再到現在的自甘墮落,這樣的男人真是可悲。「看看你自己,都變成了什麼模樣。」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啊。」他呵呵直笑。

    呵呵呵的笑聲,莫名帶給丹尼無比的壓迫與恐懼,聽得他頭皮發麻,也不得不屏息以待,因為他的腳已經發軟,逃不了。

    「你的事本來就與我無關,但是一扯上Shadow——就休想我做局外人。」笑聲乍落,繼而是一句暴吼:「你說不會放過她是不是﹗」

    「我……」

    「你還打得她渾身是傷,是不是﹗」

    「我沒……」迫於氣勢,丹尼懦弱地矢口否認,盼能逃離,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句暴喝堵住。

    「敢說沒有﹗敢做不敢說算什麼男人。」歐陽被他氣得蹬離欄桿,俐落翻了個身安穩落在地面,睥睨他落魄的狼狽。「說,有還是沒有﹗」

    「……有……」

    「很好。」氣惱的語調在他承認自己所做的事後緩了下來,歐陽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帶笑問他:「你知不知道渾身傷痕纍纍是什麼滋味?」

    「不……不知道。」坐在垃圾堆中,丹尼努力不發軟地撐住自己頻往後退。

    「想不想嘗嘗那種味道,嗯?」

    「不﹑不想﹗」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對他做什麼﹗丹尼害怕地心想,恐懼的情緒怎麼也藏不住。

    「可是你得為你自己所做的事負責。」歐陽道。

    一記銀光揮過丹尼眼前,才一晃眼,手臂劇烈的疼痛讓他發出一聲慘叫。

    「啊——」丹尼捂著手臂在垃圾上痛得打滾。

    「才第一道傷口而已啊,丹尼。」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教人明顯體會到何謂殘酷。「這麼怕痛啊。」一句話落下,又是另一聲慘叫。

    「求你……原諒我……」

    「原諒?」呵呵兩聲,歐陽就著昏暗的光線冷睇地上痛苦不已的丹尼。「這兩個字我放在家裡忘了帶出來。」話落,又是一聲齜牙的哀叫。

    半夜裡,暗巷內,一聲聲慘叫不停傳來,可卻沒有一個人在意,就算聽見,也是頭也不回地逃開或當作沒聽見。

    這,就是紐約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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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金屬轉動的聲響,Shadow立刻從沙發上回頭。

    「你回來了。」

    「你在等我?」

    「嗯。」她看著他一步步接近自己,落座在身邊。「我睡不著。」

    「因為可可?」有時候,他真覺得自己比不上一杯熱可可,歐陽哀怨地想著,真有點不甘心。

    「因為你,」真是好笑,沒見到他這麼愛自貶身價的男人。「你以為自己比熱可可還沒有價值?」

    「還不都是你的錯。」歐陽抿抿唇,挺不服氣地反駁。

    Shadow嗤笑一聲,倚進他肩窩,突然皺眉退開。

    「怎麼了?」問這話時,歐陽的眉頭也皺起成波瀾。

    「你……怎麼對付他?」

    聞言,歐陽退離沙發,自己坐在單人沙發上哼笑。「你不是猜到了嗎?」

    殺?「不會的。」她搖頭,堅決不相信他給的暗示。「你不會的。」

    「哦?」銀白色的眉峰輕佻,歐陽好笑地反問:「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讓人痛苦的方法不是結束他的生命,而是讓他活著卻得不到一心想擁有的東西,如果我真想報復,我會讓他飽嘗被模特兒圈放逐的滋味,不會想致他於死地。」說這話時,年輕的臉上有超乎一般同年紀少女的成熟與陰沉,這是屬於她過度早熟的一種表情。「結束他的生命對他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也說不一定。」

    「你真這麼認為?」的確夠狠﹗歐陽早不覺有什麼值得訝異的,只是他感到有點悲哀,因為說這話的人現在還不到二十歲,這般陰沉低霾的成熟不該在她身上發生。

    「我想我應該夠瞭解你。」好玩的他勢必不會這麼輕易解決他,不把事情鬧大就不像他的個性了。「太單純的遊戲你不會去玩。」

    「如果我真的一切解決他呢?」

    她聳肩,微微嘆道:「那只能說你太單純了。」他會嗎?怎麼想她都不覺得他是這種人。

    沉默一會兒,他終於說出處置方法:「我只是把他送到戒毒中心而已。」

    「就這樣?」總覺得他好像還有事瞞她。「沒有別的?」

    「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信嗎?」

    毫不遲疑的,她搖了搖頭。

    「我說就是了——你身上有多少瘀傷,他身上就有多少處刀傷,傷口不深,只是會痛而已。」

    「我就說你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他。」果然被她猜中了。

    歐陽咳了咳,像是考慮了好久才終於決定開口:「老實跟我說,你會不會害怕我黑道份子的身份?」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多多少少都對他存有戒心。

    「你會傷害我嗎?」

    「怎麼可能﹗」疼都來不及了還談什麼傷害﹗

    「那我怕什麼?」她反問,問得他啞口無言。

    「白疑。」她故意跳到他身上以示懲罰,拿他當坐墊舒服地坐著。「如果會怕,我就不會讓你接近我,更別提今天這樣的親匿,你懂我的,我是不可能在時間做完全沒有效益的事情,我是個生意人,記得嗎?所以,不要把這種愚蠢的問題放在心裡,我根本沒去想過。」

    歐陽重重嘆了一口大氣,頭埋進她頸肩喃喃自語:「我真是個白疑。」

    「可以這麼說。」Shadow壞心地加上一句。

    「那麼你又為什麼會選擇一個白疑?」

    呃……她突然被這問題給困住了,看他抬頭對著自己猛笑的得意表情,暗暗氣惱在心裡。

    「你說啊。」怎麼樣,這回是他贏了吧﹗呵呵呵。

    「歐陽。」

    「嗯?」

    「你真的想知道為什麼嗎?」

    「當然。」呵呵呵,他笑得愈得意了。

    「那是因為你真的太白疑,白疑到沒有一個精明的人來救你你會自取滅亡,這就是原因。」

    彷彿大小石塊紛紛砸落他頭頂,砸垮他志得意滿的笑容。

    「你真的不打算讓我開心,即使只有一分鐘?」從剛纔佔上風到現在連五十秒都還沒到,她真的這麼狠心﹗

    「你太容易得意忘形了。」她唇角泛起了笑,笑意染上藍眸直直凝視他不服氣的表情。「總要有個人能讓你吃吃虧才行。」

    「這種工作勸你別太自告奮勇好嗎?」

    「不行耶。」她瞅著「好可惜」的眼神睇視他。「我已經決定接下這工作一輩子了。」

    一輩子﹗

    她跟他提起一輩子﹗

    「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

    「到死為止。」

    「真的?一輩子?」她是這麼的年輕,說出的承諾他可以相信嗎?如果當她繼續成長變成名副其實的大人,還會堅持這個承諾不改變嗎?說實在的,因為她太過於年輕的關係,讓他有點不敢相信她說的一輩子。「我勸你別太早用承諾把自己綁死,否則——你知道,一旦許諾一輩子,就算你到時後悔,我也不會輕易讓你走,我會用你許出的承諾綁住你。」

    「求之不得。」四個字,她以中文說出口,嚇著了他。

    「你……」

    「我說過我要學中文的。」似乎以嚇他為己任,每看他一次被嚇壞的表情她的心情就格外的特別好。「如何?發音正確嗎?」

    他點頭。「再正確也不過。」頓了下,他腦筋一轉說道:「趁現在,我教你一句罵人的話好不好?」

    「罵人的話?」Shadow歪著頭,一臉問號。「中文?」

    「當然。」他笑得很是誠懇。

    衝著他的笑容,她點頭說好。

    「聽著哦,我——愛——你,跟著念一遍。」

    「我……愛……你?」她老實地跟著他念。「是這樣念的嗎?」

    「是啊,你念的很好,來,再念一次。」

    「我﹑愛﹑你。」奇怪,他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這句話不是用來罵人的嗎?

    「對,就是這樣,我愛你。」呵呵,她說這三個字的聲音真好聽。「再說一次。」

    「我愛你。」有點怪腔怪調的音調完全沒有破壞到歐陽的好心情,不過說話的人兒卻納悶了。「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呵,它的意思是笨蛋﹑白疑。」

    「我愛你﹑我愛你……」可惡,竟罵她是笨蛋白疑。

    而完全被蒙在鼓裡的Shadow氣得頻頻重複說著,樂得歐陽笑容直掛在臉上。這回可真的讓他開心一分鐘以上了。

    「我愛你﹗」奇怪?為什麼被罵還能這麼開心?她愈罵愈不懂了,尤其是他臉上愈咧愈開的笑容,根本沒有被罵的時候該有的樣子,像傻了一樣,只是呵呵呵的直笑。

    歐陽不知道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別笑得太誇張,讓她疑心大起,在她又一句氣惱的「我愛你」後,他說:

    「我也愛你。」
作者: wind1603    時間: 2008-7-11 01:31 AM

尾聲

    Shadow注視手中淡藍色的信紙,看了許久,最後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聞聲醒來的歐陽,從身後環住她,扯開她穿戴整齊的睡衣吻她裸露的肩膀,問:「信上說了什麼?」

    「莉亞懷孕了。」她揚揚信紙,說得有氣無力。

    「怎麼?你說話的聲調好像不怎麼高興。」

    「高興得起來嗎?」她反問,推開他愈吻愈色情的唇,一臉的正經。「莉亞能不能勝任一個母親的角色還是個問題。」

    一個月前她告別美國和歐陽來到台灣,不久,就在國際新聞看到母親在父親的陪伴下宣告退隱,同時也宣佈兩人結婚的消息,只是沒想到,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寄來的信竟然告訴她七個月後,會有個弟弟或妹妹的消息。上帝,他們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想生小孩?

    「影?」歐陽輕喚她的中文名字。

    據他的說法這是習慣中文的第一步,Shadow也不反對地由著他去叫,反正她也喜歡這名字。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差點被她摔死的事?」

    歐陽倒抽了口氣。「被她摔死?」

    她點頭。「她不會抱小孩,我剛出生的時候她把我頭下腳上反抱——不,或者說是抓著我的腳比較貼切,據她說,我差一點就掉到地上。」

    「她把這事告訴你?」

    「她把這事當笑話說給我聽。」她補充道。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安靜了一會,歐陽突然正經八百地看著她,連色色的舉動都不見了,好像真的事情很嚴重似的。

    「什麼事?」他的樣子害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你能活到現在真的是再幸運也不過的事。」在那種女人手裡長大,還能沒缺腿少胳臂地活著,真的很幸運。

    Shadow一愣,隨即大笑。「哈哈哈……」

    「我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竟然能讓她破天荒發出大笑,天可憐見,他做了多少蠢事想搏她一笑都只換得一次又一次的冷笑,今天才說了這樣一句話竟能讓她大笑?那他以前那麼辛苦是為了什麼?歐陽不甘願地想著。

    但看見她的笑容後什麼不甘願都不重要了。

    「你的笑像撥開烏雲的陽光,很好看。」他著迷地說著,指腹沿著她大笑的唇線滑過,感嘆道:「終於聽見你的笑聲了。」

    Shadow突然環住他頸項,倒進床墊滾了一圈,將他壓在身下,重重地吻上他的唇,輕喚他的名字。

    歐陽反手摟緊她,疑惑地看她猛對自己呵呵笑,愈看,眉頭鎖得愈緊,最後終於忍不住說:「你笑得好詭異。」

    「前幾天以梅和弄眉她們一起來找我。」來到台灣才知道他的夥伴多得讓她無法想像,也出眾得令她錯愕,碰巧之中許多人都已有了另一半,而這些娘子軍像是存心與他們對峙似的,紛紛找她結盟。才短短一個月,她突然多了十幾年來都沒有的東西——朋友,好奇特的感覺,偏偏她們讓她真的有了朋友的感覺。

    「她們又找你做什麼?」歐陽的眉頭皺得更緊。這票娘子軍,仗著老公疼得無法無天,三不五時就跑到他這兒串門子是什麼意思?尤其是那位麻醉醫生,老是當著他的面和她說悄悄話,不曉得是在說他什麼壞話。「她們又在你面前說我什麼?」

    「沒說什麼,不過以梅教我一句中文,和英文的我愛你同樣意思。」

    「哦?」那女人也會做好事?「是什麼?」他期待著。

    「王八蛋。」她甜甜笑著,以標準的中文發音說道,就見歐陽雙眉打起麻花結,表情苦不堪言。「我說錯了嗎?」

    「沒……」歐陽非常困難地嘶聲道,如果這時才告訴她中文的「我愛你」就是Iloveyou,「王八蛋」才是罵人的話,那她一定又會氣他騙她,到時又是一場冷戰——這下,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了,可惡。

    「你把我教你的那句話告訴她們了?」如果不是這樣,林以梅那女人不可能會故意這樣教她。

    果然,Shadow立刻點了個頭。

    歐陽懊惱地將臉埋進床被中,拳頭不斷槌在床上悶聲嘶叫著。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當初﹗

    呵呵呵……恍惚間,他好像聽見那票娘子軍奸笑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不斷打擊他可憐的耳膜。

    可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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